火车的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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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名电视专题《变变变》中，常常会有火车的主题，各种各样出人意料之外的创意，用身体和不同的材料表达火车，但最后的场景却多半流于统一：火车车厢。
在旅客的眼里心中，火车就是车厢，就是那个在钢轨上奔跑起来、能带着你离开的那个长长的铁罐子。
如果火车是一部剧，场景永远是火车停在站台，门开了，人上车，车开了；到站，车门开,重复的一幕……
可是，生活永远不会这么简单，所有的场景皆有复杂的幕后，所有的幕后分为隐性或者现实，看不到，也一直存在。
火车的幕后呢？
永不消逝的火车饭
有多少火车记忆在我们的内心？
北京的许多地方，因为历史而充满了意味，兴或者衰倒好象是次要的，那地界最后常常成了一个象征，然后让某一些特定的人们无休止地钟爱。
比如首都剧场边的凯旋西餐厅。
身处地下室的这间西餐厅在上个世纪后十年，因为小剧场的复兴成为京城文化人一个出名的据点。在某个夜晚，演出结束，人影迅速散尽后，在旁边这间门脸小小的餐厅，有时会碰到英俊的濮存昕或者一头乱发的孟京辉。
6月初的一个中午和朋友在这里见面。餐厅里少人，只有我们和服务生。安静的乡村音乐，墙上的海报包围过来，加上装修的细节，制造出来惯见的那种欧美味道。曾经有时尚之地，在西餐厅越来越多之后，只有记忆，没有韵味了。
应我们约会之前电话里的说法：吃什么也没有感觉了，只不过是聊聊天――菜只是一般般的感觉。
眼前的菜让朋友忽然看着我说：“你猜我脑子里一直认为什么最好吃？”而又根本不让我猜，她立刻说：“从前火车上用铝饭盒装的米饭烩菜！”
你根本不知道那种香，现在怎么做也不会有那种味道了――米饭是将米放在铝饭盒里直接蒸的，然后把菜盖上去，那汤很浓的……
幸亏最近一直在看过去火车餐饮的资料，知道朋友说的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火车上的盒饭，俗名“火车饭“，实际上就是现在的盖浇饭，二三毛一份。一时不能把那饭，和45岁举止优雅的女友联系在一起，而且还是“最好吃的”。
对面的人还在说。
时光回到了40年前，一个小女孩被父母牵着走进北京站，夹在拥挤的人流中走进绿皮车，车开向故乡江西。
路途遥远，硬座车厢里的小女孩是安静和孤独的，吃饭的时候，疼爱她的父母买了一份火车上的饭给她。这成为痛苦旅行里最大的补偿和安慰。
整个童年，女孩一直在江西和北京之间来来去去，火车饭一直那么诱人又充满着无尽的温暖，到今天依然念念不忘。
最好的那种饭菜，其实是火车记忆，是注定一生要影子一样随行的童年往事。
有多少火车记忆在我们的内心？默默地在我们不经意的时候，强硬地露面。
那是我们内心隐性的火车幕后。
列车时刻表的后面
中国人一半的交往都在饭桌之上，来自于另一个朋友的故事，依然在吃饭的时候得到。他诉说自己过去几月工作的疲惫，我一边知道了火车的“点”是怎么来的，一边知道了列车时刻表 绝对不是简单时刻定义，这里有一个独特的幕后。
4月18日的铁路第六次大提速必然地成为整个中国都关心的一个话题，因为在中国人的长途旅行中，火车就是另一个版本的自行车、公共汽车，实用、省钱和方便让我们就是这样喜欢着它。
4月18日后，铁路大提速的概念对于坐车的人来说是，直接又具体的是一个新的列车时刻表的出现――火车的点变了，选车次时就要注意了。这时候留意一下，就会发现，被简称为“第六次大提速”完整的概念是：“铁路第六次大面积提速调图”。
我们明确提速，忽略了调图。“图”，是什么的“图”？
图是列车运行图。这个图，最后落在坐车人的手里，就是列车时刻表，就是自己那趟火车的点。
编列车运行图，就是给火车排队：只有两条钢轨，怎么排才能让目的地不同、速度不同的客车货车都顺利快速地到达目的地？
对列车运行图，一般称之为“铁路运输的第一生产力”，也就是如果你把铁路运输也看成一种生产，这个列车运行图就是生产计划，要切合实际，还要把所有的资源最好地整合利用。所有这些，就看编图的调度员怎么排了。
――我的优秀调度员的朋友将所有的饭桌冷落一边，认真地对我进行关于铁路运行图编制的科普教育。
对这一行，我的记忆里早早就有一个强烈的资讯：上学的时候，我的老师是铁路运输专业毕业的高才生，毕业前在一个铁路局调度指挥中心实习，一个多月实习时间就是每天给师傅买饭了。倒不是师傅虐待，而是根本干不了。老师后来对我们描述：五六十平方米的房子里，一群人低着头、拿着尺子、握着笔、盯着图纸没完没了地算，头发全是白花花。调度员编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认为是铁路系统难度系数最高的工作，纯粹的脑力劳动。
而列车运行图，因此也一定程度上代表的是一个国家铁路的精髓和灵魂。
朋友说，今年4月18这一次的中国列车运行图，更不是来得那么简单。
怎么在一条既跑大卡车又跑客车的路上，让动车组在拥挤的车流里以200公里以上的时速快跑？又怎么让时速四五十的绿皮车也按自己的速度按时抵达――即在繁忙干线客货混跑、行车密度很大的情况下，密集开行时速200公里及以上动车组，又开行5500吨重载货物列车和双层集装箱列车？
这就是中国最新的列车时刻表要求的风格，也是第六次大面积提速中编制新运行图所面临的核心问题。这是世界铁路首创的方式，也是世界铁路独有的列车运行图。
事实上是现在我们享受到了的这张运行图。那么，中国铁路的新运行图是怎么编出来的呢？
2006年底，包括朋在内的总计约200多人陆续从全国的18个铁路局来到了北京，集中于铁道部，这么多人都是资深调度员，他们的工作只有一个：编制第六次大提速新运行图。
提前四五个月就开始工作，人数有200人之多，但每天的工作依然紧张到从早晨8点一直干到晚上12点，他们吃4顿饭，工作3或4小时。
事实证明，计算机的作用巨大，但是不能解决一切。过去是手工编图，数据计算和分析占用太多时间，熬夜是常事。2000年后，变为计算机编图，效率提高。可是面对线路上的紧张区段，如大桥上铁道常常是单线，这时依靠的是电脑和软件，考验的是人的智慧和统筹兼顾能力。
编制第六次大提速新运行图前，一些前提都已预设好。首先是尽可能减少机车换挂，也就是减少换火车头，让火车头只要牵引了列车就跑得越远越好。因为只要是换车头，就有可能出现延迟。再就是尽可能将同等级列车安排在一起开。现在线路上快的动车组的速度是普通车的两三倍，那么这一批全放动车组，下一批全放慢车，车的速度能上来，线路的利用效果也好。
新运行图将动组车的追踪间隔时间定为5分钟，也是提前通过计算定出来的。以时速200公里算，5分钟可以在铁路上跑出大约7个以上的区段，能达到安全系数的要求。
列车时刻表总是精确到分，而新运行图中对动车组的运行时间的编排实际精确到秒。动车组一秒种可以跑出50米，精确到秒对动车组来说是必要的，对运能紧张的中国铁路来说是企望的。
在所有前提也就是技术标准确定后，真正的编图开始，行业内习惯上称之为“铺图”。基本方法是从最紧张的线路区段开始铺，来去的各车次通过时间定后，再向两边延伸，编制全线车次的时刻。以客车为主，货车插空。同一条铁路线上，先保证客车时间，客车里又先保证档次高的列车的时间，规律是按等级退让，最可怜的自然是绿皮车。在时间上，先保列车始发和终到、通过大站是好时间，还是高等级的车最受照顾。
铺图就像是玩多米诺骨牌，一趟车一个车站的情况有变化，整个区段就得全部调整。就像是一块牌倒下了，后面的全就倒下了，全部得重新来。游戏要求玩家的智力，也要求玩家足够的耐性。
新闻稿里说，编图的调度们急得头发都白了……朋友说，一夜急白头，在他们那个圈子，有。
你们看到的旅客列车时刻表，只是编图工作的一半内容，还有另一半因为用不着所以不用看，那就是货车的运行时刻表。这一个，也特别的麻烦。
大学毕业的10多年，朋友做的就是这样一个铁路上的数字化交通警。和真正的交警不同的是，一年之中，他有近一半的夜晚得通宵工作。
在旅客那里，铁路只是表面的那一个，太多忙碌于幕后的人，被淡化掉了。
如果前台有浮华和幻影，那么后台则是绝对的真实。后台永远不会比前台精彩，但后台的精彩是另一种形式绝对和丰富的精彩。
李小春在《闹天宫》中的扮相漂亮得让人心惊，章诒和忍不住就去后台看。章诒和在后来的文字里写到：刚下台的李小春脸色惨白，全身如水洗……后台的故事才是一个故事的真实，付出占了相当的分量。
还好，这样的付出，能越来越多地在大众那里留下温润的火车记忆，就已不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