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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儿子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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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宋高宗微服私访,碰到一位山人,对人家的才学很是倾倒,叹气道:“平民入翰林可也,归当语大哥。”意思是这个人出身平凡,其学识却足够做翰林了,回去我一定要把他推举给大哥。这个“大哥”指的是他的养子宋孝宗,并不是他的哥哥。

宋高宗把皇位传给宋孝宗,后者年轻气盛,一门心思要跟金国干仗,嚷着要兴师北伐。宋高宗兜头一盆凉水浇过去:“大哥,且待老者百年后却议之。” 意思是想跟金国开仗,除非我这个太上皇跟你“拜拜”了。

把儿子叫成“哥”,在宋朝常见。宋高宗运用过几回,但这并非皇上特权。

南宋抗金名将赵方有三个儿子。赵将军临终的时候,把儿子们叫到跟前,挨个吩咐后事。他最后对三儿子说:“三哥甚有福。”(《齐东野语》卷八《先辈知人》)意思是老三能成大器。在这里,他管三儿子叫“三哥”。

宋朝有个奇人,名叫王(音“旁”),是大政治家兼大文学家王安石的独生子。

王很聪明。小时候,有人指着一头鹿和一头麋问他:“你这么聪慧,说说哪头是鹿,哪头是麋?”他分不出来,然而回答得很奇妙:“鹿旁边那头是麋,麋旁边那头是鹿。”大伙听了都击节赞叹。

王年少才高,能诗善画,书法极好,在哲学方面也有很深的功底,还不到18岁,就写了好几本书。其中一本书叫《老子训传》,是讲解《道德经》的;还有一本叫《佛书义解》,是讲授佛经的,可惜都已失传。但光看书名,就知道都不是一般的作品。

王安石很欣赏他这个儿子。有一天,父子两个闲谈,品评天下人物,把当朝高人数了个遍。最后,王安石指着王说:“大哥自是一个!”意思是说,虽然你是我儿子,但我举贤不避亲,照我看,你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家伙呢!

为什么宋朝的父母会管儿子叫“哥”呢?因为那时候,“哥”这个字眼儿的意思不是兄长,而是人们对男性支属的爱称。王安石管王叫大哥,宋高宗管宋孝宗叫大哥,就像清朝的满族贵族管儿子叫阿哥一样,都是很亲热的称谓。为什么叫“大哥”而不叫“二哥”呢?由于王跟宋孝宗都是独生子,按排行讲都是老大。假如他们的排行是老二或老三,那么如前面提到的赵将军一样,他们的父母就会喊他们“二哥”或者“三哥”了。

再往前追溯,早在唐朝,父亲用“哥”作为对儿子的爱称,儿子也用“哥”作为对父亲的昵称。唐玄宗大家都知道吧?此人排行第三,是唐睿宗的三儿子。唐睿宗素日里喊他“三哥”,连他的儿子们也一样喊他“三哥”。不信您翻翻《旧唐书》里的《玄宗诸子传》。唐玄宗要处分他的第四个儿子李琰,李琰跪地求情,为自己辩护,最后说:“惟三哥辨其罪。”意思是我没罪,请父皇明察。

细读史籍就会发现,在宋朝,不光父亲喊儿子为“哥”,母亲也可以这么喊。如南宋初年,被金兵抢走的宋徽宗女儿柔福帝姬(即柔福公主,宋徽宗曾经把所有公主的名号都改成某某“帝姬”)从金国逃回临安,受到异母哥哥宋高宗的欢迎,又是给她办妆奁,又是为她建豪宅。忽然有一天,早年被金兵抢走的韦太后也从金国逃了回来。她一见柔福帝姬,就对宋高宗说:“哥,柔福死已久。”(《四朝闻见录》之《柔福帝姬》)柔福公主早就死在金国了,你眼前这个小妹妹是冒牌货。于是宋高宗就把那个假公主给杀了。韦太后是宋高宗的亲生母亲,但是在她口中,宋高宗却是“哥”,而不是“儿”。

不光父母可以用“哥”这个称谓来喊儿子,妻子也能够用“哥”来喊丈夫。宋孝宗没登基的时候,爱喝大酒。有一回,喝得太多,醉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宋高宗大怒,把宋孝宗的妻子李妃叫到跟前,狠狠数落了一通,叱骂她不劝丈夫戒酒。李妃觉得很冤屈,等宋孝宗酒醒后,对他说:“尝劝哥哥少饮,不相听。翁翁多少欲族妾家,何负何辜?”这里“翁翁”是公公的意思,指宋高宗,“哥哥”则指宋孝宗,显得亲密。李妃的意思是说:亲爱的,我一贯劝你少饮酒,你就是不听。这回喝多了,气得皇上差点儿杀我全家。你说我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