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小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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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送孩子上学，迎面遇到孩子同学的妈妈。她问：“你是不是会写文章的钱某某?”我会意一笑，表示肯定。她说，“你写文章是用电脑吗?我可羡慕你了。”我说：“谢谢你，我只是写着玩玩而已。”她说，“用电脑写文章的人，其实可了不起了，电脑一开一关，一篇文章就写好了；再一开一关，又一篇文章写好了。”

我往前走，她接着说：“以前我也写过稿。你知道写稿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吗?就是一篇文章写半截，卡住了。你知道写稿人最最痛苦的是什么吗?就是你的文章还没发进编辑的邮箱，就被文贼盗走，抢先发在了某了。”

中午，几个老同学聚会。酒过三巡，我把酒杯装进口袋，任凭别人怎么劝，就是不肯再喝。见我如此不近人情，负责倒酒的老同学对我说：“老同学，你在于吗呢?喝酒这件事，其实可简单了。嘴一张一闭，一杯酒下肚了；嘴一张一闭，又一杯酒下肚了。”我说：“你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吗?就是我要醉了，酒还没喝完。”老同学说，“你知道最最痛苦的是什么吗?就是你还想喝，可酒没了。”老同学的表演惟妙惟肖，一桌人都被逗乐了，无奈，我只得乖乖地拿出酒杯。

傍晚下班后，我去理发店理发，洗剪吹十元钱。正当小姑娘给我吹头发时，我不经意间摸了下口袋。坏了，身上只有八元钱，我忘带钱包了。再掏，哎哟，不仅忘了带钱包，连手机也忘在办公室了。向小姑娘借手机打电话给老婆求救吧。我问她：“你有手机吗?”她警惕地看着我：“这个没有。”这年头，谁没有手机啊，她可能以为我是坏人。于是，我又问她，“那有没有电话?”这下，她可能以为我是个向她讨要电话号码的下流家伙，就嗫嚅着说，“这个也没有。”

我哭笑不得，于是抬高声调说：“到底有还是没有?”她说：“有还是没有，你还不知道?”戏演到这份儿上，不能再演了。理完发，我决定摊牌，告诉小姑娘我只有八元钱，但我不差钱，如果现在你把手机借给我，我立即打个电话给我老婆，让她把钱送过来。

听完解释，小姑娘终于把手机借给了我。可老婆手机一直关机。我说：“手机没人接，两元钱看样子是送不来了。要不我现在就回家给你拿去，保证不差你的钱。”她一听，乐了：“你真会说笑话，没见过理发不带钱的。大哥，钱这东西，你不能把它看得太重了。你知道做生意的人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是明知道他有钱，可他就是不愿掏。”

听说我没钱就来理发，满屋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我，我额头上的汗珠子都沁出来了。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地说：“你知道人最最痛苦的是什么吗?就是发理完了，一摸口袋，钱没了，还被人家以为不想给。放心吧，小姑娘，不差钱，我回家马上就把两元钱送过来。”

回到家里，妻子正在上网。我说：“手机也不开，你在干什么?”她说：“我在看股市。股市这东西，其实可短暂了。眼睛一闭一睁，一天的收盘过去了；眼睛再一闭一睁，一天的收盘又过去了。你知道我最痛苦的是什么吗?是眼睛一闭一睁，股市从两千点涨到了六千点，而我竟然是空仓。你知道我最最痛苦的是什么吗?是眼睛一闭一睁，股市从六千点跌到两千点，而我却是满仓。”

我在外面被“小沈阳”都快弄疯了，想不到回到家里也不得清静。从不敢得罪妻子的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气冲丹田，发火说：“你知道我最最痛苦的是什么吗?是他没了，你没了，我没了，满城的人都成了‘小沈阳’。”说完，我拿着两元钱，头也不回地冲出大门。

[原载2009年11月6日《现代女报・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