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将是型漫长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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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埃尔・鲁比尼 Nouriel Roubini

尼埃尔・鲁比尼(Nouriel Roubini)1959年出生在土耳其伊斯坦堡,父母是犹太人。一家人从德黑兰到特拉维夫,最后他在意大利长大并完成学业。后来取得哈佛国际经济学博士学位。

他现在是纽约大学STERN商学院的经济学教授,拥有广泛且长久的联邦政府政策经验,曾在1998年～2000年担任白宫与财政部经济顾问。

他创办了经济与财务研究机构RGE Monitor ,任董事长,除定期参加在瑞士举办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外,他还是众多企业家、寡头派对的座上客。

他为彭博、CNBC、CNN、英国《金融时报》等媒体所热爱,被评为2008年度“世界百大顶尖公共知识分子”,还是《福布斯》杂志评出的“(所有企业高管都应知道的)十大经济学家”之一。

当今世界的金钱热潮究竟从何时涌起?

也许是从该死的房地产市场突然陷入狂热时开始。当时投机新手像进出股票一样买卖熟地(编注:subdivision lot,指已经过详细划分、产权清晰、配套完善,可立即从事建筑开发之土地),短短几周甚至几天内,就能轻松赚到两倍甚至三倍的利润。不过,也许情况是在更早之前就已失衡――也就是建立在新科技与新产业之上的“新经济”蛊惑普通人将毕生积蓄投入华尔街进行豪赌。他称之为“快速致富”的大阴谋。

政治人物和政策制定者非但没有出面阻挡,反而,地位崇高如美国总统的当权者甚至还公开宣示,政府不应干扰企业。美联储也没有积极出面压抑这股投机风潮,金融革新和实验对经济成长形成巨大贡献。在此同时,新形态的金融企业不断兴起,四处向缺乏经验的投资者推销鲜少人理解的衍生品;尤有甚者,它们为数百万甚至数千万名借款人,提供庞大的信用额度……

上述言论出自曾准确预测金融危机而一举成名的“新末日博士”鲁比尼,他今年五月推出新书《危机经济学》,书中巨细靡遗的分析过去数次经济危机的成因与后果,除预测全球经济新危机,也点出了新机会所在。

最新一位著名“乌鸦嘴”

世界经济席卷每个人,在金钱的鼓动下狂热在所难免,所幸我们从来不缺泼冷水的。准确预测本次金融海啸的纽约大学STERN商学院经济学教授鲁尼埃尔・鲁比尼就是一个。他早在2006年就很“乌鸦嘴”地唱衰美国经济,当然,事实也一如他所预测的逐步发生,他因此被封为“新末日博士”。

每场金融危机都会有个预言家因为“一语成谶”而扬名立万,九十年代是预测了1987美股崩盘、日股泡沫破灭、墨西哥金融危机、亚洲金融风暴以及网络股泡沫破灭的麦嘉华(编著:Marc Faber,被称为末日博士,本栏目2009年3月刊曾报道过)。如今鲁比尼继承了他的衣钵,被《纽约时报》封为新末日博士(Dr. Doom),英国《金融时报》称他为“传奇性空头预测家”,马丁・沃尔夫更说鲁比尼是他最欣赏的空头人士。

想当个成功的预言家,只要坚持一个趋势,不论多头或空头总会遇到对的时候。鲁比尼就是一个永恒的悲观者,这点连他本人都不否认。不过,就这波经济与金融危机,鲁比尼说他反倒成为现实主义者,而不是悲观主义者,因为事情变得甚至比他原先的预测还要糟糕。

当然,他并不是侥幸蒙对的:从1994年的墨西哥、1997年的泰国、印度尼西亚、韩国等亚洲国家、1998年的俄国与巴西到2000年的阿根廷,经过对九十年代新兴国家经济崩溃的研究,他发现现代国家经济崩盘有一个共同点:赤字太多,支出大于收入。

在了解症结后,他决定找出下一个会崩盘的经济体,反复研究比较许多国家后,他惊讶地发现,下一个就是:美国。

2006年7月,他率先预测了美国的衰退,当时多头气势正盛,人们视他为杞人忧天或危言耸听。但他的“全球金融体系崩溃十二步”如剧本般一步不差、全部成真后,人们改奉他为先知。鲁比尼成了各项讨论经济事务场合不可或缺的角色,举凡美国国会、外交事务委员会、国际货币基金(IMF)或达沃斯论坛,都可看到他顶着一头蓬乱的棕色头发,用咆哮般的嗓音发表演讲。《纽约时报》形容他浑身散发阴郁的气息,彷佛被他所预知的事压得喘不过气来,说话的语调流露着他自称“全球流浪者”所独具的疲惫感。

有趣的是,鲁比尼有阴郁学者气质的另一面,在社交网站上处处可见他在派对与美女的亲密合照,他也被成为“花花博士”。美国媒体调侃他说:既知末日,何妨狂欢?

一场“比谁最烂”的竞赛

鲁比尼对金融危机的批评是,类似军备竞赛的“比谁最烂”:爱尔兰宣布全额保障,然后,其它国家就会被迫采取相同的行动或至少提高保险的上限。原因很简单,存款人随时都有可能将资金从保障较少的国家转移到较安全(保障较高)的国家。这是一场“比谁最烂”的竞赛。

政府可以花钱救经济,不过,也可以为其它他人的钱作保。因为政府的担保行为到最后通常会花到纳税人的钱,所以它应该也算是某一种财政政策。各国为平息最近这场危机,从事很多新颖与旧式的担保行为,这些担保行为产生非常重大的影响,也引来了道德风险的问题。

最典型的政府担保行为是保护人民存在银行的钱,防止挤兑导致存款户血本无归。但是,政府紧急援助银行的作法等于宣示:一旦未来有需要,它可以出面拯救一切。

2008年9月爱尔兰提高存款保险上限到10万欧元,接着又全额担保该国前六大银行的所有存款;之后不久,FDIC也将银行存款保障上限提高到25万美元;两天后,德国宣布要保证所有民间银行账户的存款;隔天,瑞典则将所有存款保险的上限提高到总额50万克郎;再隔天,英国也提高到5万英镑……一星期后,意大利宣布它不会放任该国任何一家银行倒闭,所以,不会有任何存款人会因亏损而受创;次月,瑞士也提高该国存款保险的上限;其它国家也都群起效尤,进行类似的担保。

保障存款人只是相关担保政策的开始而已。美国和欧洲的很多银行平时藉由发行无担保债券的方式借了很多钱。但在金融危机达到最高峰时,当其中一部分债券到期,却几乎无法顺利续期展延,尤其是在雷曼兄弟倒闭之后。不过,若无法续期展延这些债务,银行业就得关门大吉,后续的破坏效应将和存款挤兑不相上下,所以,欧盟从2008年10月开始为该地区的银行的债券型负债进行担保,FDIC也为银行和银行控股公司发行的总额1.5兆美元债券本金和利息提供担保……这些担保全都得付出代价,一如互助储蓄银行危机过后的情况,纳税人几乎无法避免被迫以纾困方式承担这一切的宿命。

最大的一件纾困案,是资产救助计划(TARP),7000亿美元被用于支持许多寻求救济的主体,包括汽车制造商通用和克莱斯勒,政府购买了这些公司的股权,还有大约三千四百亿美元被用于救助接近七百家不同的金融机构,包括花旗、美洲银行、AIG和其他小型银行。

严重偏离财政政策的做法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但可能走向分崩离析的新方向。

坏消息还没完……

鲁比尼或许受到全球媒体的宠爱,但他对华尔街的末日预言着实惹恼不少人。他所独创的“危机经济学”认为,危机绝非例外,而是常态,不仅可以事先预测,也可以避免。

他认为,本次金融系统的全部损失加起来将达到1兆至2兆美元之间,经济衰退将影响更深远、持续时间更长、更加严重。事实上,国际货币基金最新的预测已经把美国不良资产的亏损调高到1.4兆美元,远高于四月份所预测的9450亿美元。更早时候,在今年二月时他又预言美国每家大型投资银行都将倒闭,因为他们的商业模式依赖大量的短期杠杆去融通不流通的长期资产。

鲁比尼说,尽管全世界止住了自由落体般的经济,新兴经济体也率先复苏,但全球经济隐含的风险和弱点可能会在未来几年再次引发新的危机。结果可能是:财政赤字爆炸导致高通胀,或者极端宽松的货币政策和量化宽松手段加上投资界对美元利差交易的依赖程度变高,促成更大的危机。

不久前,鲁比尼在《福布斯》发表一篇文章表示,高盛最近筹资是在“粉饰太平”,又说该公司的各项业务都在赔钱。高盛立即去函抗议,反驳他的说法出于“直觉反应”而非事实。但鲁比尼仍坚持看衰高盛,还说若不是美联储援助,高盛早就倒了――“摩根士丹利已摇摇欲坠,高盛也一样。他们赚钱模式是相同的。”他给美国投行的忠告是:找家外国银行合并,愈快愈好。

根据鲁比尼的最新预估,这次的全球衰退将是U型的漫长衰退,而美国房价虽已自高峰下跌25%,但往后还要再跌15%,回到泡沫开始前的真正水平。

8月底,美国接连公布经济数据差强人意,新屋销售下降至历史新低点,第三季度GDP恐怕仍将下滑,鲁比尼认为这个数字将“远低于1%”。

人民币成为首要货币还很久

与美国甚至欧洲的局面不同,新兴市场的地位正在真正被重视。近期,货币问题变得更加敏感。鲁比尼说,目前人民币要成为世界首要货币,将面临一场苦战,即使中国人不见得愿意这个结果来得太快。

因为,乍看之下人民币的竞争者非常少:英镑、日圆和瑞士法郎目前依旧是非常次要的准备货币,它们也许能暂时作为逃避美元的避风港,但这些货币终究是隶属于一些国力江河日下的国家。以更大范围来说,欧元的情况也一样,欧元的存续取决于一群难搞的国家是否愿意继续团结,而且其中很多国家更面临着赤字恶化、人口老化与新兴市场严厉竞争挑战等问题。

当然,回归金本位更不可行。尽管最近黄金重返荣耀,但以黄金作为货币体系的基础依旧像是凯恩斯所谓的“蛮荒时期的遗俗”(barbarous relic):黄金在美元崩溃之际可提供暂时庇护,但上涨多半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惧与焦虑,是藏身之地,绝不能作为新货币秩序的基础。而且相对于目前全球经济的规模,黄金的存量实在过少。这些特质全都让黄金无法成为理想的准备货币候选人。尽管如此,如果各国政府诉诸赤字货币化的手段,导致通货膨胀上升,黄金的价格有可能会大幅上涨。不过,一旦这个情况发生,各国央行可能并不会试图囤积供给有限的黄金,反而比较可能投资更多石油和其它原物料商品,来作为规避通货膨胀风险的手段。换言之,当它们在从类似美元这种通货撤离的同时,将会快速涌向实体资产。

看来看去,似乎只有人民币能成为美元的长期替代选择。中国的情况看起来很像取得强权以前的美国:拥有大量的经常账顺差、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国、预算赤字相对极小,而且负债相对其他国家低很多。如果人民币在世界各地账册上的接受度提高,美元的准备货币地位可能会被篡夺。

不过,人民币在成为世界首要货币的道路上也面临一场苦战。因为若成为世界首要货币,汇率必须变得更有弹性,允许人民币大幅升值却会导致其它国家无力负担中国出口的产品。此外,中国也必须因此推动一些改革,例如放宽资金进出的限制,让货币得以充分兑换,推动国内的金融改革,发行更多人民币计价的债券……显然,他们还没准备好。

即使很高,也暂不宜买入

关于具体的投资,鲁比尼涉及的很少,他说自己并不是一个投资者。

而他旗下的研究机构RGE对投资却多有直接建议。最近的报告就宣称看空黄金短期走势。

这份报告认为,尽管导致金价上升的理由十分合理,但现在的金价下跌风险比上升的概率要高,故呼吁投资者暂时不应入市。2001年以来,黄金每年的平均回报高达15.3%,今年第二季度以来更甚,对担心经济出现高通胀、持续通缩或再度出现危机的投资者而言的确十分吸引,长远看上述推动金价上升的因素亦十分实在,存在合理。然而,由于金价已累积一定升幅,所以短期下跌风险增加,暂不宜买入。

虽然早就预言经济衰退,但鲁比尼的养老金仍然按他的资产配置原则,继续每月分配在他股票和债券基金中,定时定额买入,不知这是否是个讽刺?无论怎么伟大,都要在现实中赚取利润。当然,他可以买美元资产的海外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