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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厂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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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斌勇忘不了八十年代的水泥厂――高耸的烟囱吐出浓浓的烟雾,一线车间的三班倒工人身着水泥灰颜色一样的工作服上班下班,最灰的是水泥厂的搬运工人,有些人搬了一天的水泥,下班蹬着自行车去吃饭,从头到脚就像从水泥灰里爬出来一样,全身灰得只剩一口白牙。天热的时候,水泥搬运工人索性穿着一条裤衩,互相打闹着从厂里出来,水泥灰糊满他们的胸膛和手脚,还摆出一副大模大样的样子,让路过的大姑娘羞红了脸。据说烟囱里飘的是水泥厂人的希望,就像一句老话“火车一响,黄金万两”。假如烟囱里不冒烟,说明水泥厂的生意不好。薛斌勇他们不懂水泥是如何烧制出来的,他们好奇的是水泥厂的姑娘,那些长得漂亮的小姑娘。后来被摇滚歌手郑钧一首歌曲唱红了。

凡是在过小城生活过的人都知道,水泥厂的姑娘,就是小县城人心目中的“灰姑娘”。那时候的县城,映衬在八十年代的光芒里。八十年代是一个梦幻年代,虽然学习生活条件艰苦,物质资源匮乏,但八十年代却更注重精神享受。吉他、写诗、书信,还有看似笨拙的交谊舞,统统贴上了八十年代标签,是一个令人怀念的年代。商店里的录音机放着当时的流行歌曲,街道没这么拥挤,人没这么多,简单的生活方式,像白衣黑裤一样随意。

今年,薛斌勇四十了,典型的中年男人。1988年距现在,25年左右的时间,当时出生的婴儿,如今都开始谈恋爱了,就像25年前的薛斌勇,一个十五岁的大男孩。现在,薛斌勇的儿子恰好十五岁,有一天竟然跟父亲诉苦:“爸,我喜欢上一个姑娘了,人家对我不冷不热的,真伤脑筋。”

薛斌勇惊奇地看着儿子,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只好让儿子冷静冷静,不要轻易就去谈恋爱。

这个宁静的午后,一向沉默寡言的薛斌勇突然烦躁起来,电视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心里仿佛有什么热闹的话在翻腾,却找不到合适的出口。他走到阳台上,看着花盆里的花发呆,因为儿子的话,这个中年男人压抑在内心深处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被打开了,就像一颗洋葱,一层一层地剥到最后。

薛斌勇从前的家不在县水泥厂,而是水泥厂隔壁的化肥厂。当时的小青年已经懂得了隔着窗户赏花的美感,他们对本单位的小姑娘没什么兴趣,倒是对隔着条马路的水泥厂姑娘,有种天生的垂涎感。一帮初中的大男孩,正好是那些年一起追姑娘的疯劲,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要追就追水泥厂的姑娘”,马上“一传十、十传百”在化肥厂传开了,以至于1988年前后,大批化肥厂的小伙子涌入水泥厂,疯狂追求水泥厂的姑娘,成为当时小县城的一大景观。

水泥厂一位英年早逝的保卫人员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驱赶了很多化肥厂的小伙子,被当时前来“采花”的大男孩们恨得咬牙切齿。他女儿出嫁的时候收到一封信,信上竟然写道:那些年,恨死你爹了。但是听到他不在了的消息,竟然没有解恨的,说真的,他是一位负责任的好职工。这些年,去哪里找他那么认真的人,所以真心祝福你,一生幸福!

谷明月的狂热青春,从80年代一首唱遍大江南北的歌曲《路灯下的小姑娘》开始。没有人知道一向文静的谷明月竟然隐藏着《87狂热》式的热血青春。

《87狂热》影响的一代年轻人,现在都是四十岁左右了,也就是以薛斌勇、谷明月为代表的出生在上个世纪70年代的那批人。《路灯下的小姑娘》是生于70年代人听的流行歌曲,那时候还是用录音机放着磁带听,大街小巷听的都是这些充满激情、活力四射的流行歌曲……《路灯下的小姑娘》对于当年所有的歌迷、听众来说,都是一个经典,它深深地影响了这一代人,让他们的青春不再迷茫和感伤。

ha!在那盏路灯的下面

有一个小姑娘在哭泣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谷明月是典型的“灰姑娘”,从小就在水泥厂长大。一直读到初中,没离开过水泥厂半步。水泥厂里面有家属区有子弟学校,有食堂有浴室,有小卖部有小公园,有卫生所有托儿所,就像一个设施完备的小军事管理化基地。谷爸爸谷妈妈早早响应计划生育号召,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疼爱之余对女儿管教甚严,不许她和学习不好的同学交往、不许她独自出门、不许她结识外单位的朋友,也就是不许她认识化肥厂的人。

不知不觉,女儿小学毕业了。孩子应了“女大十八变”那句话越长越漂亮,到了初中已经是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加上学习成绩好,深得老师好评。谷爸爸谷妈妈走到哪都能听到对女儿的夸奖,整天乐得合不拢嘴。

有一天上班,谷爸爸的同事们聊起最近一段时间的“厂内新闻”,说到化肥厂的小伙子经常来水泥厂追求女孩子,听说在校门口“穷追堵截”不算,还跑到女孩子家的楼底下递情书死守候,简直比电影里的桥段还要猛烈!

“这些小年轻人,不好好读书,整天就是追来追去,好好的小姑娘都被他们带坏了!”大家纷纷摇头叹息。

谷爸爸激动得一拍桌子:“哼,这些二五不六的牛鬼蛇神,就不应该让他们进厂来!”

“老谷,你家姑娘要注意了,千万别让这伙小流氓盯上了。”同事好心提醒谷爸爸。化肥厂的小伙子俨然变成水泥厂家长眼中的小流氓。

“他们哪个敢?来一个,我煽一个!”谷爸爸怒吼了一声。

谷明月坐在台灯面前发呆,每天都是看书、看书,看得青春期的谷明月偶尔会感到烦躁。每次从课本里天昏地暗地走出来,她都渴望另一种放松。可是一贯的家庭教育让谷明月轻松不了,80年代的大部分家长,烙着80年代的痕迹。尤其是有知识的家长,习惯维护父母的尊严对孩子板着脸说教。作为班干部她无暇顾及所有人的感受。学习好的同学是她的竞争对手,学习差的同学对她敬而远之,学习中上的同学又把她排挤在外,谷明月的生活就是准两点一线:上学――回家;回家――上学。

情绪低落的时候,谷明月用家里的录音机放着磁带听歌曲,听着听着心情就好了。可是爸爸管教得太严,每次都冲进房间把《路灯下的小姑娘》掐断了,让女儿别沉醉于流行音乐。“他们都是成人了,进入社会跟你们学生想的不一样!”看到女儿皱起眉头,谷爸爸才转身关上房门溜走了。

“亲爱的小妹妹,

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我会用我的爱温暖你的你的心灵。”

谷爸爸做梦也没想到,他和妻子严防死守女儿的外出行为,让她和男生“零距离接触”,就因为一个小小的疏漏,女儿这股泉水就“哗哗”地流出去了。

那个让谷爸爸痛心疾首的晚上,谷妈妈值中班,谷爸爸的老乡来家里叙旧,说是去广场上看看露天电影。谷明月正在看电视,谷爸爸心想女儿一个人在家没什么大碍,反正足不出户的孩子一向很乖,而且自己很快就回来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谷爸爸还没回来,离谷妈妈下班的时间还早。谷明月看了看时间,开始有点魂不守舍。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突然感觉到闷热。这是个有点匪夷所思的晚上,“灰姑娘” 谷明月怎么都无法安静,心儿仿佛已经飘到电影广场了。她试着走到电视机旁换了个频道,没想到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吓坏了谷明月,那种惨烈程度让小姑娘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颤巍巍地躲在沙发一角,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电灯,爸爸怎么还不回家?

谷明月去厨房翻了翻,水果都吃完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不知是电影太好看时间太长,还是谷爸爸和老乡谈兴正浓,总之流逝的时间让谷明月惶惶不安。她害怕一个人在家,也没有勇气跑出家门。但是鬼使神差的,小姑娘咬咬牙,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谷明月之所以敢跑出来,是因为电影广场就在水泥厂内,距离她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按现在的说法,这简直不叫跑出家门,只不过是在水泥厂散步而已!

偌大的电影广场到处都是人,哪里找得到自己的父亲!谷明月在黑乎乎的人群中硬着头皮走了走,便乖乖地站住了脚。难道她能大声喊着父亲的名字?今晚看电影的人实在太多了,挤得不可开交。她听旁边有人在说,今晚放两场电影,一场比一场好看。怪不得爸爸超过了预想时间。小姑娘安慰自己看一会就走,就一会。

那是1988年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薛斌勇遇上他的“灰姑娘”,纯属偶然。

薛斌勇虽然有一个勇猛的名字,其实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大男孩。他有清瘦的身材和清秀的面孔,温和的说话声音简直不像一个勇猛的男生。在老师眼中,薛斌勇学习成绩还行,再努力一把很有希望。只是最近,他和一些外班男生玩在了一起。

这天晚上,7个男生相约去水泥厂看电影。这是薛斌勇第一次来水泥厂的地盘,平常上完晚自习,他都按时回家,偶尔和最好的同班同学顾豪在化肥厂娱乐室玩玩游戏。今天,他怀着好奇的心情第一次走进水泥厂,看到广场上人山人海。

露天电影是八十年代最主要的娱乐方式。每当单位的小黑板上写着放映电影的粉笔字,人人奔走相告,像过节一样热闹。想着晚上可以看电影,大家早早吃完饭,就搬着自家的板凳去广场乘凉,天一黑,电影时间开始了。

第二场电影开始的时候,已经九点了,薛斌勇特意看了看时间。抬头的时候,发现前面竟然站了一个女孩子,不偏不正恰好站在7个男生跟前。顾豪挪了挪脚步,齐坚则走过来,拍了拍薛斌勇的肩膀:“小勇,看见前面这位姑娘了吧?想不想认识人家?”

薛斌勇脸红了:“乱说什么!别吓着人家姑娘。”

顾豪呵呵笑了:“小勇,害羞了吧?”

两个人一唱一和,声音惊动了前面的姑娘,只见姑娘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往右边移动了脚步。

薛斌勇也笑了,原来姑娘以为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齐坚自告奋勇:“我去帮你把姑娘喊过来!”

薛斌勇一把抓住齐坚:“你这是干什么?无缘无故会吓着人家姑娘的,黑灯瞎火的广场,大家都在看电影,这样做不好!”

“哈哈哈”,齐坚笑得前仰后合:“我说小勇,化肥厂的男生就数你最老实了,大家前仆后继地来水泥厂追姑娘,就你来看电影?”

顾豪也乐了:“小勇,要不就认识认识吧,趁这姑娘还没走。”

薛斌勇再次看了看姑娘的背影,清瘦高挑犹如一株清脆的树苗,在漫漫的夜幕里,让人油然而生怜爱之心,他感到心脏跳得很快,想继续反驳齐坚,却发现自己理屈词穷。在众人的唆使下,薛斌勇没有再表示反对。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前面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娘竟然对薛斌勇产生了像磁场一样的强烈吸引力。

谷明月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虽然电影的确好看,但是此处不宜久留,小姑娘准备赶在父亲之前回到家。

斜刺里突然冒出一个瘦瘦的男生,探头探脑地在谷明月身边转来转去。小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看周围,看样子他是在针对自己。谷明月一下紧张了,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只见他贴近谷明月,悄声地说:“姑娘,你能不能过去一下?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你。”

谷明月本能地吓着了,黑黑的夜里突然有人冒出来,不由分说地让她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小姑娘再看了看周围,都是些厂里的职工,心里稍微安定了,她为自己壮胆,这些人不会来硬的。然后她回了一句:“我不认识你们! ”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谷明月陷入了齐坚的陷阱。他喋喋不休地在谷明月耳旁唠叨了半天,像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脱,谷明月气坏了,低低说了一声:“我要走了,你们真无聊!”齐坚慌了,急忙用瘦弱的身体挡住谷明月:“我那位朋友跟大家打赌,一定能请得你过去,否则他就输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吧?就过去证明一下,让大家心服口服还不行吗?”

谷明月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齐坚这样油嘴滑舌的男生,从最初的惊吓到气恼再到啼笑皆非,“灰姑娘”竟然破涕为笑。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冒险的念头,想认识我的那个男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每个人的青春,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薛斌勇看着姑娘跟随齐坚走过来,顿时吓呆了,他不得不佩服齐坚的口才。同时也被吓坏了,傻愣着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努力地睁大双眼,的确是那位姑娘!同学们推搡着自己和姑娘靠近点,然后大家心照不宣地走开了。此时此刻,薛斌勇猛一下才清醒了,第一次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面对面,两个人都紧张得手足无措。

姑娘始终低着头,透过清冷的月光,看得出她楚楚动人的容颜,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就像锦缎一样迷人。薛斌勇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他感到嗓子眼干涩、呼吸急促,甚至脸都被烧得烫烫的,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

看到两个人傻傻站着,什么也不会说。齐坚急了,冲到薛斌勇面前交代了几句。薛斌勇心想,对!这样的机会不抓住就可惜了!

薛斌勇终于开口了,像等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吓着你了吧?其实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就是你刚好站在我们面前,大家说让我认识认识你。我怕吓着你,不敢打扰你,是齐坚太主动了。”薛斌勇感到很不好意思。

姑娘还是低着头。

薛斌勇默默看着她,一时间看呆了。

“我叫薛斌勇,在化肥厂子弟中学念初三,你呢?”

姑娘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又缓缓低下头。借着清冷的月光,薛斌勇看清了,姑娘有长长的眼睫毛,好看的瓜子脸,月光像披了一层纱在她身上,美极了。

薛斌勇的目光已经无法从姑娘身上移开了,他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我叫谷明月。”姑娘终于开口了,但是她一直逃避着薛斌勇的目光,估计还没缓过神来。

“你是水泥厂的姑娘吧?”薛斌勇又问了一句。

“嗯。”谷明月轻轻点了点头,并露出迷人的微笑,她这一笑,彻底让薛斌勇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可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打断了薛斌勇的美梦。

电影散场了。就在曲终人散的时候,谷明月突然被惊醒了,她“啊”了一声,连再见都没说,就以箭一样的速度跑得无影无踪!

跑回家的谷明月喘了好一阵都没回过神来,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蛋,不停问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大胆,一个人跑去看电影?又为什么这么大胆,接受一个外单位男生的邀请?

糟了糟了,“灰姑娘”谷明月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停责怪自己。就当刚才发生的事是一场梦吧,快快把这个梦掐灭了!

谷爸爸笑眯眯地回家了,看见女儿站在阳台上发呆。“明月,你还没睡?爸爸以为你早睡了,我和陈叔叔看了两场电影,快去休息了。”

谷明月捂着发烫的脸进了房间,就怕被爸爸看出破绽。

那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发生的一切简直比电影里还演得更富戏剧性。

眼睁睁看着谷明月飞快地消失在自己眼前,薛斌勇像从天堂掉到地狱,半天没回过神来。齐坚嗖地串到他面前:“小勇,你怎么就让她跑了呢?”

“难道我还能让人家不要走?”薛斌勇失神地想。

顾豪拍了拍薛斌勇:“舍不得人家了?小勇,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位姑娘了?哈哈!”

大家一起哄笑起来,并轮流拍了拍薛斌勇的肩膀,他的脸愈发红了,只会跟着伙伴们傻笑。

回到家的薛斌勇失眠了,整个晚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海里不停出现谷明月朦胧的样子。这种兴奋的感觉对于薛斌勇来说,是人生第一次。

第二天上课,薛斌勇开始走神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月光下的一场浪漫电影,搅得他无法平静。15年了,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左右不安的心情,为了一个姑娘乱了分寸。

“谷明月”,多好听的名字,人长得和名字一样美丽。薛斌勇在草稿纸上不停地写着“谷明月”三个字,越写心越乱。班上有很多漂亮女生,可是她们都比不上昨晚认识的水泥厂“灰姑娘”谷明月。

放学的时候,薛斌勇对顾豪说,我想去水泥厂。

还是改天吧,顾豪知道薛斌勇的心思,作业太多了,等到周末再过去也不迟呀。

薛斌勇盼望的周末来了,可让他失望的是,找遍水泥厂的家属区,都没看到谷明月的身影。大家跟着他东躲,因为水泥厂职工一见化肥厂的小伙子,不是露出厌恶的表情,就是像驱赶贼一样大呼小叫。虽然工厂与工厂之间也要面子,作为邻居不能闹僵,但看水泥厂人的反应,没一个好嘴脸。大家互相嚷嚷,找谷明月太难了,就像大海捞针一样艰难。

齐坚抹了抹头上的汗珠:“那天晚上你没问她家住哪里吗?要多聊一会呀!”

薛斌勇无可奈何:“话都没讲几句,她就是告诉了我名字,什么都没说,跑得太快了!”“下回见到人家,一定要多吹吹,千万不要再让姑娘跑了!”齐坚贼眉鼠眼地偷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薛斌勇不知道过了几十个秋,都无法见到心中的“灰姑娘”。他足足找了30天,整整一个月,几乎要心灰意冷了。

转眼就到了夏天,谷明月和朋友去广场看篮球比赛。

人群中有个男生老是在打量谷明月,她们移动到哪,男生就跟到哪。搞得谷明月莫名其妙,她突然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这个人不是上个月纠缠自己跟薛斌勇认识的齐坚吗?想到这里,谷明月急忙招呼朋友回家了。她们才刚走出灯光球场,齐坚就跟了上来,毫不客气地挡住谷明月:“姑娘,请问你是谷明月吗?”

谷明月又急又气地回答:“不是!你认错人了。”

齐坚死皮赖脸地笑了:“你就是谷明月!我记得你,小勇找你找得好辛苦,你等等,我马上去找他!”

谷明月尴尬极了:“我不想见他!我要回家!”可是齐坚又一次拦住她的去路:“你就可怜可怜小勇吧,他真的很想见你,你不能伤他的心,他找你都快找疯了!”只见齐坚不由分说地让同伴看住谷明月和她朋友,飞快地跑开了。

“还有这样帮同学的?”谷明月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留下来看守谷明月的男生又在帮薛斌勇说话了,说关于薛斌勇找谷明月的事都在他们朋友圈中传开了,薛斌勇几乎有时间都要来水泥厂找谷明月,但是每次都失望返回,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今晚是没功夫再来水泥厂,正在化肥厂看电影。

谷明月听到这里,默默低下了头。说实话,她也想见他,感觉就像多了一个朋友。谷明月的朋友在一旁听了半天,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反而劝说谷明月不要这么硬心肠,“我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对我们的明月小姐这么痴情。”朋友学着齐坚挤眉弄眼。

谷明月窘得无所适从。

薛斌勇恨不得安上哪吒的风火轮,马上就飞到谷明月面前。尽管化肥厂与水泥厂之间,只隔着一条公路,从化肥厂广场到水泥厂广场,也不过500米的路程,薛斌勇还是觉得路太长了。

本来就瘦弱的薛斌勇跑得气喘吁吁,几乎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开始呈现勇猛气势。“来了来了。”齐坚这个急先锋比谁都忙,急忙招呼谷明月的朋友一起回避,让两位主角好好说说话。

黑暗中,谷明月静静地站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她面前停住。这个让人既紧张又激动的时刻来临了,她嗅到一股男生的青春气息,那是参加完体育锻炼的大男孩挥洒的汗水。

谷明月忽然感觉一切不真实了,就像在演戏,还是进入一场梦境?可是面前的的确确站着一个男生,一个据说找她找得好辛苦的男生。谷明月仍旧不敢抬头,紧张得就像黑暗中的小鼹鼠,生怕一丝亮光射进来,坏了自己的“好事”。她心里有个声音:为什么自己也会“堕落”呢?

“终于找到你了,谷明月。”薛斌勇长长叹了一声,话里充满着满腹委屈,听得谷明月心里酸酸的。

薛斌勇找到谷明月的结果不好也不坏,谷明月没有拒绝和他交往,但是约法三章:不能公开关系,不能影响学业,见面须得女方同意。再苛刻的要求,薛斌勇也要接受。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谷明月不能不理他。

这次转折性的会面挽救了薛斌勇和谷明月,和遵义会议一样,转折之后往往都是光明前景。30几天的煎熬让薛斌勇突然勇敢了,在同学们的热心帮助下,斯文内向的薛斌勇迈出了勇敢追求“灰姑娘”的第一步。他感觉谷明月就像上天赐予他的一件珍贵礼物,他不能轻易失去她。男女生之间的情愫一旦产生,就像滚滚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前去水泥厂子弟学校打探消息的同学告诉薛斌勇,谷明月是一个优秀的女学生,是学校一朵耀眼的鲜花。她有一个非常严厉的父亲,据说吓跑过很多去找谷明月的男同学。薛斌勇开始忐忑不安,谷明月这么好,自己凭什么配得上这么好的姑娘?可是青春就是这样,愈挣扎愈不能自已。

两人偷偷见面了,感觉像电影里地下党接头一样,必须侦察好一切情况才敢碰面。见面要带上其他同学,帮他们看风。遇到“突发状况”――水泥厂值班人员在厂内巡查或是被熟人不小心看见,马上结束会面,各回各的家。

认识薛斌勇之后,谷明月才知道青春期的另一种幸福,这不是父母老师同学朋友所能代替的。薛斌勇说话声音轻轻的,行为举止也很斯文。在短暂的相处过程中,谷明月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男生呵护。那是一种言听计从的服从,是一种心跳个不停的狂乱,是一种女生都喜欢的“小虚荣”, 或许距离产生美,谷明月渐渐习惯了薛斌勇对自己的“专宠”。

在偷偷摸摸的小幸福之外,谷明月还有一层担心,她不知道“秘密关系”何时结束。她不想用“堕落”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和薛斌勇的关系,毕竟他们什么都没做,是环境把他们的关系复杂了,加上家长老师的“草木皆兵”,将两个单位男女生之间的来往“妖魔化”。

最近一段时间,谷明月的成绩下降了,主要是初中课程难度的加剧以及课程太多的缘故,起伏是很正常的。但是谷爸爸慌了,他开始猜想是不是什么干扰了女儿的学习?电视是严格控制的;外出次数也在他们的掌握中:包括离家时间和回家时间,一起外出的人;女儿喜欢看课外书,他们阻止不了,只是没有发现她在看琼瑶小说;和老师取得联系之后,也证明谷明月在学校没有什么异常,一如既往地认真听讲、认真负责班上的工作等等。

那是为什么呢?

谷爸爸和谷妈妈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更不会往深层次方面做研究。女儿最近脾气挺大,动不动就和父母顶嘴。

窗外,乌云密布,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上个世纪80年代,还是一个保守的年代。刚结束“”阴影的人,身上难免带着头脑简单、意识狂热的气息。他们武断地认为,男女生之间偷偷摸摸的来往,肯定是有问题。

谷明月知道学习下降,和薛斌勇没有半点关系。早在开始的时候,她就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影响学习。马上要升初二了,这是一个紧张的学习阶段,容不得半点马虎。虽然明天就是周末,又到约好见面的时间,可是谷明月却没有半点惊喜。

薛斌勇的成绩也“哗哗”下降了,他一直没敢告诉谷明月。她是一个多么认真的女孩子,要是知道男友退步这么大,一定会责怪他,甚至不理他。薛斌勇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贪玩,越来越不想好好读书。他的心思都用在谷明月身上,从周一开始期盼周末,为的就是和她见面。

薛斌勇的父亲母亲对儿子的成绩大发雷霆,原本还指望他念高中,现在倒好,一落千丈的成绩能初中毕业就不错了。他们找顾豪询问儿子最近跟什么人混在一起?顾豪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薛父长叹一声,由他去吧!

知了在窗外叫着,教室里的薛斌勇心不在焉,心思已经飞到一路之隔的水泥厂。

再次见面,谷明月好像心事重重,嘟着嘴一脸不高兴。薛斌勇问她怎么了,她说最近学习下降,父母管得更严了,压力越来越大。“我们还是少见面吧,你看夏天都来了,再过两个月就要期终考试了,如果考不好怎么办?你不是初中要毕业了吗?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怎能整天就是玩?”

谷明月的要求实在太高了,薛斌勇感觉到压力在慢慢涌上来,他该怎样陪着自己的“灰姑娘”,既能讨好她又不被她嫌弃?

这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

不久,谷明月就发现了另一个横在她和薛斌勇之间的问题,决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么简单。

他们之间竟然出现了“第三者”,一个叫孙眉的女学生。

孙眉从外地转学来到化肥厂子弟学校,是一个沾染了社会习俗的女孩子。据说因为懂打扮会穿衣,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很多男生都去追求她,却都败下阵来。孙眉挑来挑去,竟然看上了薛斌勇,而且主动追求他。薛斌勇对孙眉的追求猝不及防,他拒绝了孙眉,并且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一个水泥厂的女朋友。趾高气扬的孙眉不高兴了,我看上的男孩子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不过这个女孩脸皮够厚,她告诉薛斌勇,那我们做朋友吧!从此跟着薛斌勇他们这小伙人,经常在一起玩耍。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薛斌勇约了谷明月见面,说是孙眉想见见她。

通过齐坚的嘴,谷明月知道了孙眉的用意。她在心里冷笑着,你有什么资格见我?一个女孩子不好好读书,竟跟一群男生混在一起,还好意思说我捷足先登?还有这个薛斌勇,究竟有没有一点气质?别人追求你就开心啦?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谷明月气恼之下,发现真是上了薛斌勇的贼船。

她出现在薛斌勇面前,气鼓鼓的样子。她说薛斌勇,你要搞清楚一个问题,当初是谁硬要来找我?又是谁信誓旦旦保证听我的话?你现在跟这个女人混在一起,你究竟想怎么样?谷明月厉声用了“女人”字眼,在她看来,孙眉根本就不是一个纯情的女学生。

薛斌勇红着脸辩驳,我和她只是朋友,你不要生气。你不觉得我们见面时间太少了,我只是喜欢跟朋友们在一起。

“朋友?好一个朋友!听说你们天天在一起,的确比见我时间多了。”谷明月提高声音。

“好啊,真是大小姐脾气!”一个怪声怪气的女生出现在谷明月面前,穿着时髦还化着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女学生的素雅。“你就是谷明月吧?是我想见你,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够成为小勇的女朋友。”孙眉满脸的妒忌。

谷明月白了她一眼,把脸转过去。薛斌勇木木地站着,没有说一句话。

这样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两个女孩子对峙着,夹在中间的男生懦弱地不敢吭声。谷明月火了,“蹬蹬蹬”转身冲出了包围。心乱如麻的她期望薛斌勇能跟上来,可是,他并没有追上来。

不知是谁胜利了。

谷明月再也不想见薛斌勇,任凭朋友同学挨个为他求情,说那天他之所以没追上来,是因为朋友圈中有事走不开。但是认真的谷明月心里就像有根刺一样难以拔出,在她看来,是谁更重要?

又一个月过去,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谷明月陷入到复习的忙乱中。偶尔听同学说起薛斌勇的近况,说他跟孙眉早没有来往了,因为名声太臭,大家都排挤了孙眉。薛斌勇一直为孙眉插足影响了自己和谷明月的感情后悔不已。

谷明月还是不肯原谅薛斌勇,那天的举动让她大为恼火。

转眼就放暑假了,蜻蜓到处飞的日子,可以放下课本去野外轻松轻松。可是今天,坐在草地上的谷明月忽然发现周围多了几个人:齐坚、顾豪……还有一个讨厌的身影。他不知什么时候摸到自己身边坐下,赎罪一样地沉默着。

“要是永远像童年的时候,什么都不想该有多好。”看着自然界的小昆虫们在草地上翻滚,谷明月的心情好多了,虽然成长有这么多的烦恼,虽然青春是这么单调,谁又能绕过青春的羁绊呢?

他终于开口了:“好久不见,一直在怪我吗?”

她白了他一眼,还好意思出现。不过她发现,薛斌勇瘦多了,手臂上的青筋暴露,就像饭没吃饱一样。好歹是冷静过了,她的气消了一大半。

“你看这些蜻蜓,自由自在地飞翔,好羡慕它们哪。”薛斌勇自言自语。

“难道你不自由?整天到处玩耍,没准蜻蜓还羡慕你呢!”谷明月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

“呵呵”,薛斌勇松了一口气:“你终于笑了,我喜欢看见你笑。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总是板着脸,很少看到你开心的笑容。我经常害怕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还是我配不上你?每天都很矛盾,也想过不要打扰你,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无法控制自己……”

谷明月沉默了,自己是不是太严肃了。是呀,齐坚说过,男孩子都喜欢温柔的女孩子,而我对待薛斌勇的态度,不是发大小姐脾气就是不解风情地板着脸,薛斌勇的确忍自己很长时间了,除了父母,有谁能无缘无故地忍另一个人的坏脾气?

薛斌勇和谷明月和解了。心情大好的谷明月还让薛斌勇骑着自行车,带自己转悠了一圈又一圈,薛斌勇听到谷明月快乐的歌声了,那就是《路灯下的小姑娘》,他情不自禁地和心爱的姑娘一起哼唱起来,他们觉得阳光是这么灿烂,生活是这么甜蜜。而这短暂的美好也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刻,和电影《甜蜜蜜》的桥段一致。

有人向谷爸爸告密,看见谷明月和一个化肥厂的小伙子在一起。谷爸爸顿时天旋地转,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小流氓,竟敢祸害我家明月,给是不想活了?”谷爸爸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回到家。

他铁青着脸告诉了妻子,谷妈妈大吃一惊,不相信乖巧听话的女儿会跟化肥厂的小伙子有瓜葛。看到丈夫狂躁地走来走去,谷妈妈让他冷静冷静。“明月现在学习压力大,我们千万不能逼她。孩子现在是青春期,不要使用高压手段去给她增加压力。”还是母亲理解女儿。

“青春期就要谈情说爱,被那些小流氓欺骗吗?”谷爸爸还是不能解恨,女儿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怎能被一个坏男孩带坏,那可是影响孩子前途的大事啊。

“你怎么知道明月和他在一起就是谈恋爱?孩子长大了,也要结识朋友,也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难道你还能关她一辈子?”谷妈妈为女儿辩护。

谷爸爸再也忍不住了,冲进女儿的房间检查起来,一会就翻出两本琼瑶小说。“你看看,这样的书是她看的吗?写些男男女女,情啦爱啦的,孩子怎么不受影响?还有那盘磁带,什么《路灯下的小姑娘》,明月听来听去,还有工夫学习吗?”谷爸爸急得满头大汗。

“明月从小就喜欢看书,我曾经没收过一些小说,但是孩子还是要看。女儿长大了,有心事是正常的。你看看,现在只要我们说她,孩子几天都不理我们,可见她的心理压力有多大?关于这件事,你现在不要声张,再观察观察,好好跟孩子谈谈,我相信明月是个好孩子,她不会轻易走上歧途。”谷妈妈和丈夫商量道。

“再不让他们断绝往来,孩子都要学坏了。等到了那时候,后悔都来不及。”谷爸爸捶胸顿足。

家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父亲阴沉着脸对自己爱理不理,母亲总是话中有话地提醒自己不要这样那样,谷明月敏感地觉察,是不是自己和薛斌勇的事被人看见了?她惶惶不安起来。

十一

谷爸爸的跟踪战术一开始并不见效,女儿好像被惊扰的小鸟一样,变得更乖了,小心翼翼地躲着父母。谷妈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女儿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自己的人生方向。虽然初中成绩有所下降,但一直保持班上前三名,而且各方面优秀,在学校里口碑甚佳。

又一个崭新的学期来临了,薛斌勇初中毕业之后上了职高,这让谷明月很不高兴。她理想的男朋友,应该是文化程度高的类型,至少和她一样上进。可是薛斌勇以后的路,就是当工人的命,如果和他一直走下去,父母是坚决不会同意的,谷明月感到深深的苦恼。

薛斌勇从谷明月的冷淡中能够体会她对自己的失望,他无奈地感到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越来越深,每一次见面之后都依依不舍,换来的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薛斌勇悲哀地感到,谷明月终有一天会离他而去,而自己决不能拖了心爱姑娘的后腿。她应该有美好前程,怪就怪自己不争气,不能和她比翼齐飞。

苦闷中,薛斌勇学会了抽烟喝酒,人越来越瘦,甚至一度胡子拉碴。

谷明月看到薛斌勇的颓废状态,愈发不高兴,她指责他不求上进,整天混日子。“你看看你,懒得连胡子都不想剃吗?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谷明月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薛斌勇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差点就淌下来了。

顾豪走到薛斌勇身边,安慰好朋友:“小勇,别难过了。我真的觉得你们不合适,谷明月一直高高在上,你爱得太辛苦了。长痛不如短痛,我看算了吧。”

薛斌勇哽咽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我真的舍不得她,她是第一个让我日思夜想的姑娘。”

远处,不知是哪间青工宿舍一直在放着《路灯下的小姑娘》。

――亲爱的小妹妹

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你的家在哪里

我会带你带你回去

亲爱的小妹妹

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我会用我的爱温暖你的你的心灵

十二

2013年春天,薛斌勇突然像从梦里醒来一样。此时,“中国梦”响彻神州大地。薛斌勇20多年前的旧梦瞬间被激活了,他怀揣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回到这座让他最初拥有梦想的小城,故土难离的感觉就像习惯了一件东西无法舍弃。薛斌勇是胆小的,到了这把年纪仍是这个样子,老婆声音一大就吓得手慌脚乱。家里人曾经小心翼翼地以开玩笑的口吻问薛斌勇是不是被声音刺激过?他总是摇摇头,然后微笑地告诉他们,我在逗你们呢。

原来的水泥厂已经适应市场经济的浪潮,不停地寻找最适合市场生存的模式。听说水泥厂都改制成中外合资企业,被世界500强单位给收购了。薛斌勇此次回来,仿佛是在还愿一样,儿子两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就离开了小县城,转眼十多年过去了。

化肥厂原先的家已经不在了,父母回老家养老,就把房子卖了。薛斌勇特意回了“老根据地”转转,发现老房子愈发陈旧,就像老去的人一样。小时候在院墙角落的打闹,还有放学之后在这里拍画片,坐在石头上肆意侃大山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似的浮现在薛斌勇的脑海里。

晚上看电视,竟然在一档舞蹈节目上听到了《路灯下的小姑娘》,也是70后的节目嘉宾感慨万千,说着青春的往事潸然落泪。这一幕让薛斌勇的心突突地跳,隐藏在心底的往事突然就跳出来了,眼前老是20多年前那张青春靓丽的面孔,她的一颦一笑……

1988年之后,虽然仅一墙之隔,薛斌勇再也没能看到谷明月。她搬家了,随父母调动工作离开了。这样的不辞而别深深伤害了薛斌勇,他一度沮丧得像变了个人。职高毕业之后,薛斌勇参加了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因岳父岳母在老家身体不好,一家人又辗转离开化肥厂,去媳妇的老家安居。转眼,20多年的光阴像水一样流走了,薛斌勇固执地认为,1988年是自己的转折点,他认识了一个一辈子无法忘记的“灰姑娘”,经历了一辈子无法忘记的经历,然后就慢慢老了。

回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想回来看看。

儿子正在用手机聊天,薛斌勇无意中听到“想你啦”、“我爹硬是要回来”的话,问儿子在跟谁聊天?儿子满不在乎地回答:“跟我追求的女生呗,人家问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我说搞不懂啦,我爹硬是要回来。”薛斌勇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你知道什么?以为你爹老了?”

儿子好奇地问薛斌勇:“爸,老实交代,你的初恋不是妈妈吧?”

薛斌勇失神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白色的墙面发呆。我们那时候,连手都没牵过。

青春期的爱情就像鸦片,不管你吸没吸,背后都会站着无数林则徐。

儿子在电脑上放QQ音乐,薛斌勇闭着眼睛静静聆听,突然听到这样的歌词: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我总在伤你的心

我总是很残忍

薛斌勇激动得一跃而起,这是什么歌?《灰姑娘》呀,儿子莫名其妙地看着父亲。

“你再放一遍我听听,太好了。”听着听着,薛斌勇的眼眶湿润了。

十三

2013年春天,谷明月回到了小县城。因为“中国梦”,唤醒了一代人的记忆。

父母调去的单位仍旧是水泥厂,谷明月不知道他们一家子命里是否都要跟水泥打交道,但是有一点非常清楚,父母之所以要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完全是用心良苦想把女儿调开。他们如此决绝的手段让谷明月无法挣扎,她悄悄地离开了,甚至来不及跟他告别,那是1988年的冬天。

谷明月安静地念完了初中、高中,考上了省内最高学府,大学毕业之后回到父母身边,她发现爸爸妈妈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期间,她的恋爱问题一直不顺利,高不成低不就地挑来挑去,年纪渐渐大了。最后她嫁给了一个普通男人,父母依旧不满意,觉得女儿亏大了。

1988年是谷明月的一个转折点,她认识了一个一辈子无法忘记的男人,经历了一辈子无法忘记的经历,然后就慢慢老了。

回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想回来看看。

水泥厂家的位置已经盖成新楼了,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很多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看着大家进进出出,童年的往事不停地冲击谷明月的心窝:一大群孩子玩沙堆、玩石头,玩“打死救活”、玩“坏蛋抓小姐”,那些清晰的片段还是那么鲜活,转眼就过去二十多年了。

晚上看电视,竟然在一档舞蹈节目上听到了《路灯下的小姑娘》,也是70后的节目嘉宾感慨万千,说着青春的往事潸然落泪。这一幕让谷明月的心突突地跳,隐藏在心底的往事突然就跳出来了,眼前老是20多年前那张清秀的面孔,他的斯文、他的轻声轻语……

青春期的爱情就像鸦片,不管你吸没吸,背后都会站着无数林则徐。

又过了一个晚上,刮着春风的小县城有一股春风沉醉的味道。朋友邀请谷明月上街,她站在老街角处看着橱窗里的东西发呆。慢慢地走来一个男人,默默地从谷明月身边擦肩而过,她顿时感觉到心脏在慌乱地狂跳。她转过身、男人也转过身,他们对望了几秒,然后突然都怔住了……

时间仿佛回到了1988年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