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一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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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傻很天真的时候，以为夫妻一体，你家就是我家，你妈就是我妈，只要一碗水端平，没有处理不好。结婚以后才知道，这碗水永远端不平，即使你两只手已经架成天平，也挡不住砝码里有猫腻，照样一溜斜风。

我从小在城市长大，家境一般，算是不太鲜亮的“孔雀女”；他呢，东北长春城乡结合部小镇居民，算是二级“凤凰男”。恋爱时，我喜欢东北大汉有男人味、知道疼老婆；他盘算我乖巧伶俐、吃得少，好养活，笑嘻嘻地就把婚结了。

结了婚才知道，哪像两年爱得昏头涨脑的年轻人想得那么简单，单就过年回家这点小事，也能争个你死我活。我家凤凰男最浓的不是男人味，而是大男人味，在他看来，女人嫁了人自然成了夫家人，哪有不回家过年的道理；我虽然吃得少，可也是爹娘20多年一把屎一把尿掌上明珠似的拉扯大，大过年的，心头肉不回家怎么行？

结婚头一年，回了东北，婆婆为了显示新媳妇贤慧能干，把我独自扔在厨房里，给正月里川流不息的亲朋好友做饭。守着宽锅大灶，我的大学文凭、小资情调全没了用处。常常一边就着锅台胡乱拨拉一口剩饭一边抹着眼泪接亲娘的电话，俺娘哭得比我还厉害。

转过年来，该到我家过年了吧？门都没有，他不同意，他家也不同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都嫁了，还不乖乖地男人走、我也走，总惦记着娘家做什么？你说这碗水怎么端得平？我俩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小包袱一夹，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样更不行，妈妈婆婆都不高兴，我们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都有了一种离婚演习的味道。

好在第三年有了孩子，乖儿子就成了替罪羊。今年去他家，就跟我妈说：“妈，宝宝想吃奶奶做的粘豆包，我们回东北去了，回来给你带一大包粘豆包。”明年要回我妈家，就对婆婆说：“妈，宝宝非闹着去看海，说什么也劝不住，回来给您寄扇贝丁。”

再说看孩子这事，怀孕之前，公公婆婆说得特好听：“快生吧！趁我们还年轻身体好，帮你把孩子拉扯大。”等真的怀孕了，生了，叫他们来帮忙，却说什么也不见人影，婆婆晕车走不了远路、小姑子怀孕闻不了饭味得照顾她、太爷爷太奶奶身体不好怕一走再见不到最后一面、今年一滴雨没下地里旱得没心情，最后落下一句：“反正你妈家离得比较近，让他们先去救急好了。”至于之前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这时候是提也不提了。逼得我给4个月的儿子断了奶，不到两年换了7个保姆，那也不敢向妈妈求救，妈妈有心脏病，一不小心累犯了病，姐姐们还不得把我捏死。

生气吗？当然。有时絮絮叨叨向他抱怨，他也知道自己家人做得过分，可是七扭八拐，总能没理搅三分，粉饰得天衣无缝。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该回家了、该给钱了，养儿防老的观念重又现身，做不周全就得落个恶媳妇的名声。

倒想争个事非曲直，可是家里这点事，谁能说得清楚？时间久了，悟出一个道理：家就是江湖，里面水深着呢，必要的时候，坑蒙拐骗偷能用且用，只要能够皆大欢喜，就是圆满结局。所以，把难得糊涂变成习惯性糊涂吧，家事得过且过，只要不出乱子，时间久了就成了人人敬仰的大侠，如果硬要争那一口气，无论如何不肯回旋，除了让自己烦心之外，说不定就伤了元气，再无法在江湖立足。

这，也算是一个老江湖的肺腑之言。（责编/ 诗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