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你的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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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怀锦遇到程砚的时候,15岁,穷人家的女孩子,穿一条颜色看不清的裙子,瘦骨伶仃地站在街上,说先生,请听我唱一首歌吧。
葛怀锦的声线不差,一首周璇的歌唱得居然有几分模样。
被朋友拉到吉庆街的程砚有几分怜悯,“这么晚了还唱歌,明天不上学啊?”
葛怀锦笑,“上啊。妈妈在这儿唱歌,我不愿意待在家里,所以也在这儿唱歌。”
那天晚上,程砚还看到了葛怀锦的妈妈,眉眼清亮的女子,挑着嗓子唱了一首又一首,看得出,怀锦的嗓子遗传自她。
怀锦的妈妈眼睛瞟到程砚,发现他注视着自己,斜斜的,一个媚眼就飞过来了,反倒是葛怀锦,满脸的尴尬和不好意思,伶仃着身子,到另一张台子唱歌去了。
那天以后,程砚偶尔去吉庆街。每次去,葛怀锦的妈妈都蝴蝶一样跑过来,和程砚说说话,然后到别的台子唱歌。葛怀锦常常也在,她不唱歌了,也不愿意一个人在家待着,在一家饭店里趴在桌上写习题。葛怀锦的妈妈常常对程砚说,小丫头片子真命好,没想到好好学习,成绩还真不差。
怀锦的成绩,的确是不差,几年过去,因为喜欢,没有考传统的大学,而是去北京念了一个很有名的影视专科。那时候程砚结婚,又已经离婚了,怀锦去北京念专科前,特地去了程砚的家。程砚离婚后一个人住,不大不小的公寓房子。怀锦说我知道,这些年,是你告诉妈妈,不让我在吉庆街唱歌,这些年,我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你付的。我现在19岁了,去北京,三年也就回来了。你等等我好吗?等我回来,和你在一起啊。
程砚笑。开什么玩笑?我都32岁了。
是啊。程砚遇到葛怀锦的那一年,28岁,如今32岁了,经历了一次失败婚姻的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走进围城了。他给怀锦一张卡,不多,但里面的钱,怀锦在北京省吃俭用,也够用一两年。他给怀锦一只手表,是他自己的,不怎么戴了,看怀锦喜欢,就给她了。他把自己的笔记本借给怀锦,你念大学,可以尝试用电脑了。怀锦一一收下,没有半点客气,怀锦说,你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得,以后加倍还给你。
在北京。
离婚后的程砚难免孤独,偶尔出差的时候,会去看怀锦。
怀锦在影视学校一切都很好。程砚有一次去,宿舍的女生说怀锦被借出去演戏了,导演说她长得像猫。
也是从那时候,程砚发现,怀锦真的像一只猫,或许是,所有的女子都像猫吧。怀锦有一双圆圆的眼睛,不大,但亮,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往上翘,大部分时候很慵懒,脸上是那种不在乎的表情。
程砚每次去,都带怀锦出去吃饭,问她钱够不够花。
怀锦就笑,说总是问这个,你是希望工程大使吧?
程砚带怀锦去北京的景点玩,问怀锦,你们学校有适合的女老师吗?介绍给我吧。
“女老师没有,女同学倒是很多,你面前就有现成的一个。”
“我就喜欢女老师,你不适合,你太年轻。”
“你也不老。”
“我怎么不老?你毕业的时候,我都35岁了。”
“那你等我到35岁啊。”
程砚不置可否,就真的没等到。就在葛怀锦毕业,回武汉的那一年,程砚又结婚了,是闪婚,葛怀锦回去的时候,程砚给她打电话,“小丫头,来参加我的婚礼啊。”婚礼的那一天,葛怀锦主动请缨为新娘化妆,葛怀锦念过影视学校,虽然学的不是化妆,但是她化的妆,比一般的化妆师都漂亮。新娘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开心得不得了,说以后重大的场合,怀锦你都帮我化妆好不好。
葛怀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今天她一点也没有化妆,苍白着一张脸。婚礼的时候,新娘知道葛怀锦从前唱过歌,还让她表演节目。葛怀锦唱蔡依林和潘玮柏的《今天你要嫁给我》,唱蔡琴的《你的眼神》。婚礼上的掌声一阵高过一阵。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葛怀锦说祝你们幸福。
葛怀锦原本打算,毕业了就回武汉,在武汉找工作,如今参加完婚礼,就回了北京。
程砚婚后,不怎么去北京出差了。怀锦偶尔听说程砚和妻子的消息。他们在一起很幸福,程砚的小公司做得不错,开始涉足别的投资。
葛怀锦在北京开始演戏,她没什么名气,演的基本都是女三号、女四号。有时候圈内人说起她,说就是那个女子,长得像猫的那一个。
程砚跨界投资餐饮,刚开始回报很不错,两年后回报不好的时候,妻子开始闹离婚。
妻子说,跟着你,原以为会一辈子不用上班的,没想到如今要重出江湖。妻子说起程砚的不好,程砚的不好还在于,他投资失败了,每天赔着钱,居然还资助着几个孩子念大学。妻子说你对别人比对我好,和你在一起,太没有安全感了。
那是程砚最颓废的时候,每天借酒浇愁,喝醉了给怀锦打电话,我投资失败了很不好,但是我资助别人,应该没有错吧,你是我资助的第一个,看到你现在过得好,我觉得很幸福。
葛怀锦哭了,葛怀锦说我回来看你吧。就真的回来了。戏拍了一个开头,剧组的人说你疯了?要赔钱的啊。葛怀锦说赔吧,我来付。另外找人演吧,我真的不演了。
在武汉,吉庆街,很多地方都变了,这条老街还是那样。
葛怀锦和程砚一起喝酒,旁边的台子上,有打扮妖娆的女子在唱歌。葛怀锦说要不是你,我小时候在这儿唱歌,现在也还在这儿唱歌,像我妈妈,就算没有人看,媚眼也等不及地飞。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不愿意回家,是因为爸爸脾气不好,总是打我。后来妈妈用你给的钱,送我去了寄宿学校,爸爸就不能打我了。”
葛怀锦说你知道吗?我在那个饭店借了张桌子写作业的时候,看到你,就觉得很幸福,很踏实。
葛怀锦这些年,拍戏赚的那一点钱,都赔给剧组了。如今程砚,也没有钱。
他们以礼相待,像最普通的朋友,去了很多地方。因为没有钱,哪儿有一折的机票,他们就往哪儿去。上海,南京,黑龙江,。
再回武汉,是三月。程砚的妻子打电话说,你还记得你是已婚吧?有人给你从前的公司投了一笔钱,我不和你离婚了,你回来吧。
那个晚上,葛怀锦问程砚:“你回去吗?”
程砚想了想,点点头。
因为那笔钱,程砚做餐饮之前的那个小公司又活过来了,妻子不闹离婚了。程砚给葛怀锦打电话,她不和我离婚了。葛怀锦笑,笑着笑着就哭了,说:“真好。”
再回北京,很少有人找葛怀锦拍戏了。葛怀锦有时候想,这算什么呢?这就是命吧。
程砚觉得不好意思,给葛怀锦寄了一些钱,葛怀锦把钱都寄回去了。葛怀锦说以后各自保重吧。我怎么样无所谓,重要的是,你生活得很好。
很长一段时间后,葛怀锦才找到了一些幕后的工作做,有人问:“怀锦,你长得蛮漂亮,为什么不谈恋爱啊?”怀锦总是笑笑。
时间就这样,像天上的云,一大块一大块地流过,转眼三年过去,葛怀锦27岁了。
皮肤不再那么光洁,眼角也有小细纹了。
程砚办妥离婚手续,到北京找怀锦,是十月,北京最美的时候。
葛怀锦到机场接程砚。程砚还是那样,很帅,其实他一直是儒雅帅气的男子。在程砚眼里,葛怀锦也还是那样,不过,头发更长了,从前是长卷发,如今挽在头顶。自从那次回到北京,怀锦再也不拍戏了。不拍戏的女子,就没有那种随时紧绷的精致,看起来更随意慵懒。她带程砚走了很多地方,北京的大街小巷都玩遍了。
程砚说,如今他是真的想和怀锦在一起。
葛怀锦笑笑,拉着程砚的手。从前,在上海,在南京,在,在他们一度似乎最亲密的时候,她没有拉过他的手。如今她拉他的手,就像一个老朋友一样。
怀锦告诉程砚,初来北京上学,买的第一件衣服,是用程砚给她的卡,那件衣服,她穿了很久;从前,程砚每次来看她,都会带一些武汉小吃,她舍不得,总是慢慢吃,藏在这个旅行袋里;从前,程砚偷偷接济过她的妈妈,她一直记得,舍不得忘。
“你是我的长腿叔叔,电视里、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长腿叔叔最终会和我在一起。我告诉自己,不要忘,不能忘,就这样记得,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