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 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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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安那天晚上心情很不好，不好的原因是和妻子吵了一架。老安觉得婚姻一点意思也没有，婚姻的围城简直就是监狱――这是他吵完架后的想法。

老安有些落寞有些无聊，拿了一架望远镜有气无力地登上了他所住的那座楼房的顶层。老安经常在无聊的时候这样干，特别是和妻子吵架之后，这样可以暂时逃出来，近距离观察一下周围居民们几乎一模一样的“围城”生活，也就能心平气和地走下楼继续过吵架前的日子。当然，也不排除他能偶尔偷窥到某个意想不到的场景，安抚一下寂寞狂躁的心。偷窥基本上成了老安的一种习惯，或者，一种需要。

此刻，老安在楼房的顶层倚墙而立，像一个负责跟踪某个目标的便衣特警。

现在是夜晚，远近许多窗口亮着灯，许多客厅里都亮着电视机，沙发上坐着女人或者男人或者男人和女人都坐着。如果今天不是和妻子吵架，他此刻也是坐在沙发上守着那个不断变化图像的机器。其实，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打发时间啊，他怎么就认为自己不幸福、日子苍白无趣呢。

老安一边移动望远镜一边开始自我反省自我安慰了，那颗因为吵架而改变了频率的心脏，渐渐恢复了常有的节律。

老安准备从楼上撤退了，他不死心地再一次把望远镜对准了那个闪烁着五颜六色霓虹灯的“假日酒店”。老安突然激动了，握望远镜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一个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后面，一对男女竟然没有拉纱帘，忘情地在酒店顶层房间里上演一场激情剧。他们拥抱亲吻，他们一层一层互相脱去衣服，他们滚到了地板上……

老安刚刚平静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的心理在转瞬之间起了微妙的变化――先是欣赏，继而羡慕，最后是强烈的嫉妒。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派出所吗，有人在酒店客房里从事涉黄活动，你们管不管？”老安说出这句话时，忽然觉得自己在掌控一件很庄重的事。对方立即询问：“请问你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有人从事涉黄活动，具体在什么位置？”老安说：“我是一个公民，有义务检举不法行为，我也习惯做无名英雄。有两个人在假日酒店顶楼东第二个房间里，进行非法的肉体交易活动。”说完这句话，老安把电话挂了。

老安把望远镜移向那个竖着“有警必接有求必应”牌子的街区派出所。几分钟后，老安看见一辆闪着警灯的车辆从派出所里箭一样出发了。

老安亲眼目睹并一手策划了这场警方扫黄行动，在楼顶的黑暗中，他忍不住嘿嘿笑了，笑意里有掩藏不住的成就感。

老安再次把望远镜对准那个房间，那一对男女已经把战场转移到了床上，似乎在做休整准备上演激情剧的第二幕。突然，镜头里的那对男女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手脚忙乱地往身上套衣服。

老安再一次笑了，人民警察扫黄行动进入了攻坚阶段，他期待的高潮终于到来。老安看见男人把衣服套好了，把女人按在床上又盖好了被子。老安不由地说了一句：“不错，够爷们，挺大义凛然的。”老安看见男人不慌不忙开了房间门，两个穿警服的人走进来，和男人面对面交涉起来。

接下来的一幕，老安似乎觉得不对劲。那个男人好像占了上风，指手划脚地和警察对上了火，两个警察退出房间，其中一个似乎还敬了一个礼……

老安正在疑惑，手机响了，他刚“喂”了一声对方就咆哮开了：“你是闲得没事还是咋的，瞎报什么警？”

老安说：“我亲眼看见他们在房间里……我的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我的望远镜还是俄罗斯正宗的军用品呢。我可以做证！”

对方说：“谁让你做什么证？人家是合法夫妻，在酒店庆祝结婚10周年，关你什么事！”

老安说：“怎么可能，纪念结婚跑到酒店开房还干得那样火热，是不是有神经病？”

对方说：“你才有病呢，拿着望远镜偷窥人家的隐私，你这是违法行为知不知道？小心下次查的是你！没事找事，害得我们半夜去查一对夫妻，还得给人家赔礼道歉，简直岂有此理! ”

老安还想解释，对方把电话挂了。

老安握望远镜的手十分沉重，远处的那个窗口拉上了一道粉色的帘，刺得他有些晕眩。

老安很想发火，却找不到目标，一甩手把望远镜向楼下扔去。

黑夜里，一声脆响在老安的心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