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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东在铁岭可算得上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东达空调大世界董事长、东达汽车服务中心董事长、市残联主席团副主席。可是见到他从车上下来时仍然忍不住心里一颤:他大腿以下的部分完全没有。采访中常常听到他不由自主地说“活个样子给自己看”这句话。也许,他就是用这句话激励自己、回报亲人和朋友们的吧!
――采访者
死都无能为力的人
从来没有想到过有那样的一刻。
在生命中的前20多年里,我是那么令人瞩目的一个人,1.80米的大个儿,国字脸,浓浓的眉毛,开朗的性格,聪明的头脑,我爱唱歌、爱摄影、爱运动、爱绘画,生活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幅多彩的画卷。可是,所有的美好都伴随着那一声惊天的巨响,被永远定格在1989年6月19日,那一年,我28岁。
当时,我是一家商业大厦家电维修部的维修技师。一天,在我为客户修理冰箱的时候,液化气罐意外爆炸,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啊,我只来得及意识到“完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睁开眼睛,已是半年以后了。怕我无法面对失去双腿的现实,家人费尽心思,把枕冰放在我的被子里,隆起的形状像两条腿。我不能动,也没有知觉,直到有一天,4岁的儿子到医院来看我,他问我妻子:“妈妈,你说爸爸的两条腿都没有了,那他以后怎么走路呀?”这句话对我来说,不啻于第二次爆炸,我一下子崩溃了。
我想到了死,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活了,可是我动不了,一个连手都抬不起来的人,连自杀都没有能力。每天从昏睡中醒来,望着离病床只有不到三步的窗户,我想,即使我想从这里跳下去了结生命,都是办不到的。再然后,我想离婚。我不想拖累年轻的妻子一辈子和我一起受罪,可是她死活不同意。看着妻子日渐消瘦的脸庞,看着父母焦虑的眼神,我就想,我不能再让他们难过了,那等于在他们受伤的心上再撒一把盐,我必须活下去,活下去。
一部朋友讲述的电影,一幅精彩的摄影作品,让我走出困惑和迷茫
尽管我知道我得活下去,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活。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这是明确自己不能放弃生命以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得不到答案,让我更加烦躁,日子便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这一年中,为了给我治病,家中已是一贫如洗。出院以后,妻子卖些裤头袜子之类的小东西以维持生计。而我每天只得躺在家里,睡了醒,醒了睡,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看着月亮爬上又爬下。这时,我原来工作过的市话剧团给我送来了我的第一辆轮椅。那是他们排演《张海迪》时用过的道具。有了轮椅我可以自由活动了。可是我还不敢出去,也不愿出去见人,怕见到别人惊诧好奇的目光。只有等妻子晚上回来了,才会推着我,找一条僻静的小路,遛两圈。等到她上班一走,我便又是数着秒针度过一天。
这时候,发生了两件小事。让我开始正视自己,走出了迷惑和苦恼。第一件事是我最好的朋友来看我的时候,给我讲述了一部外国电影《无脚的太阳》,它描述的是一个人在受伤后顽强拼搏,不但自食其力,更为社会做了许多有贡献的事。夜深人静时,那个不屈不挠的主人公便在我的脑海中复活。也许这是命运的一种暗示吧,之后的某一天,我在翻看报纸时无意中看到了一幅摄影作品,它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心:一只断了爪的螳螂牢牢地依附在树干上,它在努力地向上攀爬着。简单的构图,却有着震撼人心的视觉效果,它的名字就叫《攀登》。我想,一只小小的螳螂尚且如此,我一个堂堂的男子汉,难道就不能勇敢地站起来吗?我痛下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做些什么。
咬紧牙关,无数次的打拼终于撑出一片晴朗的天
我能做什么呢?和妻子一合计,开个小卖店吧。每天妻子把我背到店里,10平方米左右的店面,1.4米长的柜台,我在柜台后边爬到这头卖包零食,再爬到那头卖个打火机。有时候,邻居来打酱油,看我不方便,便自己动手取。后来,我和妻子东拆西借了一些钱,买了一辆残疾人用的摩托车,以便上货用。一次,我去上酱油,冬天路滑,车翻了,酱油洒了我一身,当我好不容易爬起来,回到家时,酱油少了一多半,赔钱自不必说,棉袄都已经冻上了。
那是我们生活最忙碌,也是最窘迫的一段时间。儿子爱吃面包,我守着小卖店,都舍不得让儿子吃。不懂事的儿子有时拿起面包就跑,我也追不上。就为这,儿子没少被他妈妈打。可年底一算账,除去日常开销,几乎没有利润可言。于是,我又想到了我的老本行――修理家电。我另租了房子,开起了“东达家电维修部”。后来我又借钱买了一处门市房,专修汽车空调。炎热的盛夏,我趴在汽车底下修车,妻子在旁边给我打下手,递工具。有时候妻子递来的工具不对,由于劳累,也由于心情焦躁,我便一甩手给扔了出去,妻子含着眼泪再去捡回来。冬天,我的手被冻僵了,用嘴哈一哈气再干。逐渐地,我精湛的技术和热情的服务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年终一结账,我还有能力还些欠债。我心里这个高兴劲呀,那就别提了。
随后,我又拓展了业务范围,成立了东达空调大世界。宾馆、银行、税务局等单位的部分中央空调都是我设计安装的。现在我把我的企业都取名为“东达”――文东想达到的。
微笑面对,原来生活一样可以很精彩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烦躁不安,闷闷不乐。虽然我努力想让自己快乐起来,但我始终不快乐。生活的压力、身体的不便和不适,都是我苦恼的理由。直到1990年春节,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哼哼歌曲。一位同志听到了,说:“你唱得不错呀,参加我们的春节联欢会吧。”我同意了。当我演唱完毕,听到台下如潮的掌声时,我的眼睛湿润了,这次登台仿佛把我心中所有的苦闷都倒出去了。从那以后,我参加了1991年“辽宁省电视歌手大赛,获得了第一名;1992年,我又参加了民政部举办的“中国残疾人歌手大赛”,获得了优秀歌手奖。在这次大赛中,当我见到那么多的残疾人朋友,他们的快乐与热情更让我震惊、让我汗颜。原来生活并不欠我们什么,所有的不快乐也都是自找的;原来残疾人的生活一样可以很精彩。
现在的我,仍然和残疾前一样,爱摄影,爱打乒乓球,爱钓鱼,爱唱歌。和妻子结婚20周年的纪念照就是我借用影楼的布景和灯光,自己拍下来的。我尽自己的最大力量,努力做一个好儿子、好父亲、好丈夫。我珍惜生活中的每一天。我不再抱怨老天爷的不公,因为我的生活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