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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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黄昏时分，天上的归鸦散了，我站在阳台上，望着杳杳的、令人愁彻的远方。我站在那儿，心忧如草，等着母亲的身影，等着她回来带来家的灯火的气息，等着她的笑，以及浅浅深深的泪。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母亲爱儿女，儿女爱母亲。然而，遇到摇晃的树一样的选择题时，我们怎么样？

大约是伊能静说的，为了异性之情，可以舍弃一切亲情。这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一些儿女的立场。那么，母亲呢，面对她挚爱的男人，她怎么取舍呢？

我听说外国有这样一件真事。一个女人报案说，她幼小的孩子被绑架了。侦探去破案。经过一番周折，在一处园子的地底下找到了小孩的尸首。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尸体竟用干净的塑料布包着，整整齐齐。洞察人性的侦探经过考察与思索，得出结论，孩子是母亲所害。他说，任何凶手都不会这样做，这真是一个充满怜惜之心的凶手呵。

原来，这个女人交了一个男友。然而，男友说，如果女人不把孩子处理了，就不结婚。于是，女人杀了幼小的孩子，把他埋在园子里，然后她报案，企图制造假相。她犯了撕裂自己的罪，内心不安，一张温暖的塑料布是她矛盾、无奈心绪的体现。

这也许是个太极端的例子。太灰暗，有人会说。

我又想起了萨特的故事。萨特很早死了父亲，和母亲、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母亲很爱他，与他相依为命。可能是十来岁的时候，萨特有了继父。一天，在饭桌上，萨特似乎是顶撞了继父。母亲脸色不好，她到厨房去了几分钟，之后，她走回来，给了萨特一耳光。萨特从此“与母亲决裂了”，他仍然对她好，可是他的精神离开了她。像一条受伤的河水，像一只低垂的翅膀。

我的一个朋友讲了他自己的故事。他父亲是一个很粗暴的人，对他母亲很不好。他爱母亲，很倾向于她。有时无意中讲到父亲，有些微词，母亲便很生气，对儿子怨恨。春节回家，早晨，他悄悄对母亲说，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父亲拿了一把刀，像童年时一样，很凶恶地朝他砍来。母亲听了没说什么，只是不再好好同他讲话，眼神冷冰冰的，态度生硬，还摔东西。他只好提前冒雪离开了家。他笑着对我说，你看，我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了。

我想，世间的任何情感都是有局限的，软弱的、飘浮的，就连母爱这广大、恒久的经典，也不是纯粹的，也有并不美丽的阴影。有繁花，有落叶，有泥土，有灰尘，有翱翔，有沉坠，知道了这一点，生活才能变得真实起来。

（题图／元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