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北京当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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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还是阔少？
2008年，一出话剧《翠花》火爆京城，里面有句经典台词“在上风上水寸土寸金的北七环购置了豪宅大房”名噪一时。北七环具体在哪里，好像没有谁能说清楚。
好友刘得飞说北七环应该就是他工作的地方。
刘得飞是淮南人，说话爱咬音，有点吴音的感觉。祖祖辈辈是农民，他不甘平庸，高中辍学远赴北京打拼，先是在中关村做电脑销售，东城跑西城，宣武到昌平，最高纪录一天行程居然有120里。有一个月销售业绩为零，之后他就辞职去了四惠一家公司做人事，后来又进入一家俱乐部做健身教练。有没有帮到会员不知道，自己倒是把身体锻炼得出奇棒，3年前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刘得飞现在工作的地方在十三陵定陵附近的一个山脚下。
问他在那里做什么？回答是在那里当农民。
那个地方叫圣果庄园，有果树近万株，采用的是现代栽培模式，树形都呈低V字形，品种几十个，秋日里会吸引大批香港游客前去采摘。果园后面的山上还有十多所木式小屋，都是哥特式风格，里面装修极尽现代奢华。晨聆窗边虫唱鸟鸣，夜望山籁繁星闪烁，呼吸着天然氧分，君临天下，可尽享私密空间。
刘得飞在庄园里作销售总监。销售什么呢？庄园里自产的各式农产品和水果，忙的时候也会去给果树剪枝修杈施肥打药，挂果期还会给毛茸茸的小果子包上特制的小塑料袋，闲暇时间就整理修葺小木屋门前的花墙和石子小路，顺便还会种植一些花花草草。这些花草会成为自然隔离色带，区分不同种类的果树。
在销售淡季，庄园会组织员工外出旅游，刘得飞几乎走遍国内著名景点。所以，一年当中，约刘得飞小聚的时候，总有几次他是在京外。他家中摆满了从全国各地采买回来的极具地方特色的装饰物，满目琳琅。
这样的农民好像当得太悠闲自得，所以刘得飞不愿意改行，有朋友请他入股创业，他想都不想，断然拒绝。
如今他在北京昌平买了复式大宅，虽是小产权，但不再居无定所，自言住着踏实。去年春节他没有回老家，把父母接来北京小住。没出过大山的母亲住上高楼大厦，不敢外望，总说眼晕。父亲无事跟着刘得飞去了一趟庄园，回来后和母亲嘀咕，说儿子一直说在北京当农民，他怎么觉得儿子像当阔少呢？
至离京，老父亲还在纳罕：儿子到底当的是什么农民？自己当了一辈子农民，怎么突然觉得“农民”这个词这么陌生呢？
高端农民享受生活的味道
山东商会理事李荣祥先生也说自己是农民。老先生来自山东德州农村，早年在当兵戍卫边防，退伍后来到北京。他说，祖祖辈辈与土地打交道，到自己这儿还是离不开土地，还是乐意当农民。为了当农民，他报考了清华MBA经济学，又到中央党校进修了一年，做足了准备才当起了农民，现在他经营土地像模像样。
他的土地在大兴庞各庄，使用面积有300亩，现有33个带沼气的温室、51个以色列塑料大棚，种有50种果树，其中有不少珍稀品种，如红雪桃、大红袍李子、美国公主李子、棒梨、葫芦枣、三九雪桃等，仅草莓系列就有十多个品种；还有两个占地8亩的鱼塘，提供垂钓；还有野山鸡、珍珠鸡、乌鸡、香椿鸡等家禽和孔雀、鸽子、鹩哥的养殖，老远就能听见孔雀呦呦鸣叫，恰似百鸟朝凤；与此同时不忘风雅，常年有300～500幅字画展出，并定期邀请书法家、画家现场挥毫泼墨，助雅兴长才情；还专门为孩子们提供军事五项、长城烽火台、魔域谷、抢滩登陆等拓展项目；客房餐厅也一应俱全。这是一家以生态农业观光园为主题的高新农业园区，已经成为大兴区同行业的领头企业，一年四季都有访客前来观光采摘、休闲度假，享受大自然。
来自大连的张彬在北京有名的糕点连锁企业金凤呈祥工作多年，已经是高层主管，一年两次被公派出国学习世界各地高档糕点的制作诀窍和营销策略。他在城内一高档小区购置了房产，具备了当下城市小资们所需求的一切元素，生活舒适惬意。去年秋天的一个周末，几个朋友约他到燕郊一个农庄去吃了两天农家菜，谁料他回来就向公司递交了辞呈，要去那家农庄工作。不但公司高层不解，朋友们也很纳闷，都问他为什么舍弃城里优厚的工作而跑到郊区去开垦土地？他说，北京城里太拥挤了，空气都不流畅，一出去才发现原来城外面的天地广阔无比，空气新鲜，直浸心肺。
张彬现在是那家农庄的宣传推广总监。他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庄园设计了极富国际水准的LOGOU（商标），制作了丰富炫目的网页，使得远离闹市的庄园一下子声名鹊起，门庭若市。
再次小聚，张彬送给我一个小葫芦，不及拇指大小，形状可爱，色泽翠绿，散发着一股泥土的青涩味道。他说是在办公室外自生自长的，瓜熟蒂落，顺便带来送给我。
窗外，翠藤缠绕，四处瓜果飘香。白天百鸟歌唱，傍晚虫鸣枕畔，该是怎样一副心旷神怡景象？
想象不出。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在山东农村老家，有过这样的情景。
叶圣陶先生在《没有秋虫的地方》这篇美文中有过这样的描述：“……若是在鄙野的乡间，这时候满耳朵是虫声了。白天与夜间一样的安闲；一切人物或动或静，都有自得之趣；嫩暖的阳光和轻淡的云影覆盖在场上。到夜呢，明耀的星月和轻微的凉风看守着整夜，在这境界这时间里唯一足以感动心情的就是秋虫的合奏。它们高低宏细疾徐作歇，仿佛经过乐师的精心训练，所以这样得无可批评，踌躇满志。其实它们每一个都是神妙的乐师，众妙毕集，各抒灵趣，哪有不成人间绝响的呢……”
张彬的老家在东北大连的农村，想必那一定是一个能听见秋虫鸣叫的地方，因为他说跳槽不是为了薪金，就是为了寻找一种回家的感觉。正如叶老在文中所说：“……大概我们所祈求的不在于某种味道，只要时时有点儿味道尝尝，就自诩为生活不空虚了。假若这味道是甜美的，我们固然含着笑来体味它；若是酸苦的，我们也要皱着眉头来辨尝它：这总比淡漠无味胜过百倍。我们以为最难堪而极欲逃避的，惟有这个淡漠无味！……”
北京土生土长的农民还是有的，但他们的待遇要比非农的都要好，医疗、土地、分红一样不少，同样也可以在企业上班。据说，现在北京八区的新生儿已经很少能上到农业户口了。
《谷梁传·成公元年》中写道：“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农民”就是播植耕稼者，也就是长时期从事农业生产的人。
从这个概念论断，北京似乎没有农民了。
但像刘得飞、李荣祥、张彬等那样的农民的确又大有人在。他们还在践行着农民的精神，不过是当代最新型农民的精神。
刘得飞几次约我去他工作的庄园看看，都没成行，说到这儿，兴致大增，倒是想尽快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