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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让每一个角色,遇见未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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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宋佳收获颇丰,分别获得白玉兰最佳女演员奖和金鹰奖最佳表演艺术奖、最受欢迎女演员奖。一段时间以来,宋佳演过的角色都远远大于自己的名声,她说这是她求之不得的。让每一个角色遇见未知的自己,让她很享受表演这回事。眼下又有一部她主演的电影《萧红》公映,她更希望大家记住萧红忘却宋佳。因为与萧红注定的缘分,她把这部电影看作她与萧红的灵魂对话。

封面拍摄现场,摄影师描摹出一幅静谧安宁的田园背景,两只雪白的道具鹅,在湖边安然矗立。宋佳抱在怀中,神情安静,但举止间不乏呵护。有一种感动,是于无声处的。

采访中的宋佳迥异镜头前的她,是真正的她。换上自己随意舒服的衣装,踢掉鞋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说到激动处,眼圈泛红。聊起感兴趣的话题,爽朗的笑声仿佛要冲破房间。间或也有“文青”的无奈和愤懑。这样的宋佳,跟她演的那些有光彩的角色一样,令人刮目。

“跟‘萧红”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是闪闪发光的”

宋佳和萧红的缘分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她们是老乡,哈尔滨人。她们也都在上海生活过一段时间。宋佳在上海戏剧学院读了4年大学。萧红31岁去世,宋佳31岁演萧红。

萧红是哈尔滨家喻户晓的人物,宋佳小时候经常路过萧红中学。她曾经读过萧红的《呼兰河传》,也看过田沁鑫执导的由萧红作品改编的话剧《生死场》。

所以,当霍建起请宋佳出演萧红时。宋佳很欣喜,也禁不住感概缘分的奇妙。她笑言,有一段时间她告诫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只不过遇到一个好角色而已。但既然相遇,就是一种责任。宋佳坦言:“其实萧红的才华、作品及她的情感一直是被低估的,以致去世前她说‘一生尽遭冷遇白眼,身先死心不甘’。我希望通过这部电影,让大家去感受这个女人。”

电影《萧红》以萧红的情感为主线,宋佳觉得这一点最容易让大家产生共鸣。“她是很早一批有自我觉醒意识的女性,她的一生都在追求真爱,在情感上萧红是一个非常先锋的女性。”

虽然那个年代不乏一些有才华的女作家,比如林徽因、张爱玲,但宋佳觉得萧红还是以其独特的个性,为人称道。“她的一生尽管颠沛流离,但她活得挺桀骜不驯的。其实,她的悲剧也源于她对爱的追求,她一直想要一份对等的极致的爱,以致于她的内心世界是永远孤独的。”

在宋佳看来,萧红是一个特别真实的人,完全不加任何伪装出现在男人面前,她很看重精神世界的共通性,我爱你就要跟你在一起,可以什么都不要。“这是多么有魅力的女性啊!”宋佳掩饰不住自己对萧红的欣赏。

萧红的一生经历了四个男人,宋佳称她相信萧红至死最爱的都是萧军!可萧军却是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人,很难拒绝女性,恰好这是对萧红最大的伤害!“萧红是个个性内敛的人,这种伤害对萧红来说是内心极大的痛苦,她在这种痛苦下离开了萧军,跟端木在一起。不是因为端木给了她新的希望,而是萧军让她很绝望。而端木又是个没有什么担当的男人,在萧红面前气场很弱。”

在宋佳看来,萧红是真正意义的文艺青年。“我觉得文艺青年惟一的标准就是:精神追求高于一切!”

这一点,也是宋佳跟萧红最有共鸣的。“我也是一个精神追求高于一切的人!人活着总得有点精神层面上的东西,不论工作还是爱情。可能因为我们都是东北人吧,那种极致寒冷的气候孕育出极具热情的个性,这种反差很有意思。大家总说东北人身上有一股劲儿,你很难说那股劲是倔还是执著,反正有股跟别人不太一样的劲头。”宋佳调整了下坐姿,眼神中有一种光彩。

拍摄《萧红》的三个月,因为投入太多,宋佳的心情一直挺压抑。她希望要更好地呈现萧红,多触摸到她的一些气息。“于是让自己每天别那么舒服,有点强迫症。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觉得我快疯了!我觉得演员都是受虐狂,否则当不了好演员,因为演戏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是,演员又特别享受这种折磨。所以,那段日子每天都在想着这件事,想尽量别留什么遗憾,生怕因为自己影响了这部戏。”

宋佳说有一场戏拍完,她一下子崩溃了。那场戏是萧红在香港的时候,端木和骆宾基都借故离开了她。外面炮火连天,自己身边的男人一个一个离开她,她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有点神经质,最后一个镜头,是萧红伏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叼着的烟自始至终都没有点着……“这场戏我真的有点失控了,深切体会到那个女人心中彻骨的疼!当时,我特别难过,就趴在床上一直哭,现场一百多人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我拍这个戏有特别大的压力。”

这时候,宋佳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霍建起导演走过来,他眼圈红红的,轻轻拍拍宋佳,似一种无声的安慰。宋佳现在都禁不住感概这部戏创作氛围的和谐温暖。“作为一个演员能够有这么一段经历,我真是挺幸运的!那段日子就像有信仰一样,每天都是闪闪发光的,很享受!”《萧红》在北京首映时,宋佳看完电影,与霍建起导演抱头痛哭。“我不是在看自己的表现,而是被眼前这个女人所感动!”

《萧红》作为一部文艺电影,票房不禁让人堪忧,对此宋佳也很无奈。对她来说,能做的就是卖力地去推广。虽然正在拍摄电视剧《金陵十三钗》,但她宁愿自己辛苦点,片场和各种宣传两边跑,就是想对得起萧红。“其实,能让感兴趣的人看到,就值得了!”但每每如此说完,她都觉得挺心酸的。

正是因为这种心情,当媒体抛来一个敏感问题,就是让她比较自己和汤唯(在许鞍华导演的电影《黄金年代》中饰演萧红)演的萧红哪个会更好时,她都很真诚地回答:“我真心的为萧红高兴,今天有愈来愈多的人去拍她一定有她的价值,这种题材对萧红来说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Q = 《北京青年》周刊A =宋佳

“从弹柳琴到表演不是转行是命运的安排”

Q:过去的一年你的收获很大,一年有5部戏播出,分别获得白玉兰最佳女演员和金鹰奖最佳表演艺术奖、最受欢迎女演员两项大奖。怎么评价这一年?

A:反正得奖的时候挺高兴的,之后也就该干啥干啥了!在我的世界里,一部作品拍完了事儿都过去了,我已经在做下面的事情了。但是你的这些作品能够得到专业评审的肯定,这让我很欣慰。这么多年,我拍戏都兢兢业业,特脚踏实地的,从来都认为工作没有捷径。

我做事不是只看重结果的,更在意那个过程,经历对我来说特别宝贵,至于得奖这些都是结果。我不会说因为得奖,明儿我就更自信了;也不会因为没得就自卑了。

Q:在金鹰奖的领奖台上,你在上海戏剧学院的启蒙老师李志舆的意外到场,让你很激动。

A:对对对!天啊,现在一回想我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事先,我完全不知道李老师会来,当时看到大屏幕上的他,我已经有点绷不住,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李老师, 76岁了,是个特别有个性的人,不喜欢的事就不做。看到他,我的眼泪马上就止不住了,当时想哭死在台上算了。

Q:李老师说,刚进入上戏时,你是个特别害羞的学生。

A:没做演员之前我是一个有点害羞、老想躲着的人。李志舆老师是我人生的贵人,他是我的启蒙老师。尽管他非常严厉,但是一个特别值得爱戴的老师。他第一堂课就对我们说:“演戏要有戏感,打球要有球感。我们班就有一个戏感很好的同学,就是宋佳,虽然她现在有些不自信。”这对我是个很大的鼓励。

BQ:当时你是怎么不自信?

A:溜边,交作业总是最后一个上台,其他同学表现欲特强,我却是灰头土脸的,也不敢看老师。因为那时我完全不知道表演为何物,我原来是学柳琴的,总是闷头弹,不用考虑怎么演,不要交流就专注做自己的事就行了。是李老师教会了我演戏,教会了我自信,他说没有自信就很难做好一件事情!

Q:小时候父母为什么让你学柳琴?一般家长都是让孩子学钢琴、舞蹈什么的?

A:我那时候太男孩了,有点多动症,上蹿下跳的。我父母就想让我安安静静地学门乐器,当时正好遇到一个柳琴老师,我妈觉得学这个挺有古典美。后来学了表演后,很多人还问我为什么改行?我说我不是改行是命运的安排,老天让我吃这碗饭!

Q:有没有想到刚学表演时不自信的原因?

A:第一,我没有过表演训练,我完全是一张白纸,根本不知道表演是什么东西;第二是当时我们班同学的气场都太强大,让我有一种来错了地方的感觉。但是我父母特别好,他们告诉我“你可以放弃选择,但是你选择了之后就不要放弃!”所以我骨子里有那么点小倔,就感觉我怎么不能演啊?我怎么不行啊?我还就不信这事了!我觉得做任何事天分很重要,但是你想走得更远,一定不是全凭天分就行的。

Q:上戏的四年时间,你是李老师最得意的学生吧?成绩是最好的吗?

A:对!就是因为我表演成绩好,老师才喜欢我。其实我是有点调皮的学生,捅了不少篓子,李老师常帮我收拾残局。比如我特别爱睡懒觉,晨课起不来,老师每次去叫我起床,我都装听不见,给老师气得没办法,就找李老师告状……

Q:在学校里演过的角色跟你反差大吗?

A:我就爱演反差特别大的角色,不怕糟践自己,大一时就敢演陈白露、繁漪这种比较复杂的角色。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小花旦,专挑活泼可爱时尚靓丽的角色。虽然我在专业上比较有自信,但人贵有自知之明,比如我也遇到过一些角色,觉得自己演不来的,就直接推掉了,即使这样的角色很讨巧。

Q:通常做决定,你是很果断的,还是三思而后行?

A:我是一个认定了就去做的人,不怕苦也不怕累。比如拍 《闯关东》 时,我演的角色曾找过一些大腕,但一个农村戏,拍摄条件又很艰苦,一拍就是5个月,谁都不愿意去!我一看这角色多好啊,在学校时老师就说要选那种跌宕起伏的角色,这个角色很丰富,对一个年轻演员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就去演了。没想到这个戏后来播出后反响那么好!

还有像 《悬崖》 中我饰演的顾秋妍,其实挺不讨巧的,甚至有点讨厌。我当时想演过很多招人喜欢的角色,还没怎么演个不招人喜欢的,那就演吧。但我自己挺喜欢顾秋妍的,特别真实。没想到我去年得到的几个奖项,都是她带给我的!

“我把所有的勇气都给了每一个角色”

Q:虽然你的名气非大红大紫,但演过的许多角色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如 《大女当嫁》 、 《风车》 、 《悬崖》 、 《圣天门口》 及最近刚刚热播的 《小儿难养》 。 对你来说,接戏有什么秘诀分享吗?

A:任何角色都是个人可以掌控的。有人曾问我怎么看烂戏?我说只要角色不烂就好了。我希望我遇到的每一个角色,都让她有光彩!这是我对角色一个根深蒂固的敬畏之心,正因如此,我活得有点沉重。在作品上我一直是很坚持的,就是我想有突破,我想有挑战。我觉得演员必须得有进步,我是一个不怕犯错不怕失败的人,我觉得人生不是做什么事都是奔着成功的方向去的,我用两个月的时间证明我的选择是一个错误,也未尝不是未来的财富。

Q:记得你说 《好奇害死猫》 这部戏,让你一下子把表演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A:对!说得严重点是让我摸着表演的魂了,第一次体会到演戏这种,一旦迷上就会上瘾。我是一个为了角色敢不顾一切的人!我所有的勇气都给这事儿上了!生活中我是很胆小的。

Q:之前你说自己比较较劲的!

A:就在工作上,生活中我一点都不较劲,很随意,怎么都行!

Q:都说你是文艺女青年,具体体现在哪儿?

A:除了精神追求高于一切,我还真不知道体现在哪儿?我原来还是比较喜欢写点东西的,那时候常写博客,其实写东西是需要心情的。但后来感觉这个社会都在求快求新,就不怎么写了。但我仍觉得文字这种表达方式挺有意思,挺有想象的空间。

Q:朋友们都喜欢叫你 “宋小花……

A:对,我很喜欢,很质朴,以前都说名字土点好养活嘛。我很喜欢向阳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那种。

Q:拍戏之外的时间喜欢做什么?

A:旅行是一方面,另外就是宅,十天半个月可以不出门!一点不觉得无聊,而且过得有滋有味。听音乐、看碟、上网、看书、吃点喝点,很自在很享受!生活中我特别不修边幅,喜欢简单随意一些。

Q:现在在看什么书?

A:我看书挺杂的,前一段时间,因为要拍电视剧 《金陵十三钗》,就集中看了好多严歌苓的作品,包括 《南京大屠杀》方面的书。

最近看了一本张德芬的 《遇见未知的自己》,很受益,我本来不太爱看心灵鸡汤的这类书,但是这本书里讲了很多非常科学和有技术含量的道理。我是一个特别情绪化的人,可能演员都容易这样,所以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很重要,这是正能量的前提。

Q:现在还有时间弹柳琴吗?

A:我父母以前就特别嘱咐过我,这是你的童子功,不能丢,得传下去!我一直记得这句话,之前去拍戏时还抱着柳琴去剧组,后来发现没什么时间弹。 但可能也因为是童子功,琴一抱起来就仿佛长你身上一样,特别奇妙的感觉。

Q:大家都说你是劳模,一年到头都是在拍戏。

A:也不是,我其实特别怕节奏快的工作方式,还是希望自己生活的优雅一点,别弄得跟打仗似的,我会焦虑。我去年拍了三部戏,前年拍了两部,其实也没有一个具体的规划,都是碰着算,运气好心情好想多拍点就多拍点,运气不好就少拍点。工作上,除了拍戏,我很少去做其他,觉得还是用角色说话比较好。我常说自己不是在拍戏,就是在拍戏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