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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靠谱的运动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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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刘翔在电视上做广告宣传某个降压药,你会相信他吗?恐怕不会。但是,如果他在一档正经的体育访谈节目里对记者说,自己刚做完手术的脚踝在使用了某种疗法后奇迹般地迅速康复,然后捧出一座金光灿灿的世界田联大奖赛的冠军奖杯作为证据,你会怎么想?

确实,随着相关法律法规的不断完善,名人直接代言医疗产品的情况越来越少了,老百姓也长了心眼,不再盲目相信明星们在电视上做的药品广告。但是运动医疗界是个例外,一来厂家可以找体育明星现身说法,比广告更有效,二来这个领域具有某种不公开的豁免权,和普通医疗领域有着完全不同的游戏规则。

想想看,假如某种降压药只是“看上去”有些道理,便被批准上市,然后各路媒体纷纷发表由制药厂雇佣的炮制的软文,忽悠老百姓购买,你会怎么想?不幸的是,这种事情在运动医疗领域几乎天天在上演。这个领域面对的是运动伤,通常不涉及生死,有的甚至和生活质量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很多疗法不需要经过药品监管部门的认证,这就给某些心术不正的医生提供了钻空子的机会。

这方面最著名的例子就是网球肘,过去的运动医疗专家们都想当然地认为网球肘是肌腱使用过多导致的炎症,于是一直把具有消炎作用的激素作为治疗网球肘的首选药物,教练们经常挂在嘴边的“打封闭”就是这么来的。但当科学家们用严格的临床试验标准进行检验后发现,激素疗法不但无效,而且很可能是有害的。但是网球肘在休息一段时间后往往就能自行好转,于是“封闭针”的神话一直没有被戳穿,直到今天某些低级别运动队的队医们仍在使用。

事实上,正是由于规则松,门槛低,运动医疗领域成了很多医学毕业生梦寐以求的职业,很多人打破头都要进。举例来说,一个医学院毕业生要想在美国医院当一名正式的医生,必须在毕业后去做2-4年的住院医师,也就是给正规医生打下手。这个职位不但工作量巨大,而且工资少得可怜,基本上就是卖苦力。但美国人相信一个医学院毕业生如果没有经过这段炼狱般的磨练,就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但在运动医疗领域就不一样了,一个医学院毕业生往往只需要1年的实习期就可以正式上岗了,而且这种工作相对轻松,既不需要直接面对生死问题,也基本上也无需担心被患者投诉,轻轻松松把钱赚。

于是,运动医疗领域人满为患,竞争愈发激烈,各种野鸡疗法层出不穷,绝大部分都没有经过严格的临床检验,很不靠谱。

最近又有一种运动疗法进入了大众的视野,这就是PRP注射法。PRP指的是富含血小板的血浆(Platelets-Rich Plasma),通常从患者本人的血液中提取,再注射到受伤部位,据说可以提高运动伤的恢复速度。

这个疗法很早就有了,但直到2009年才被公众所了解,主因就是两位美式橄榄球运动员的现身说法。原来,那一年美国匹兹堡钢人队的两位明星级球员在赛季中期受了伤,一位是膝盖韧带扭伤,另一位是小腿肌肉拉伤。两人都去做了PRP注射,结果很快恢复了健康,双双在赛季末的超级碗总决赛上登场亮相。

此事被美国体育媒体报道后,PRP注射法迅速红遍美国。下一个现身说法的体育明星来头更大,他就是老虎伍兹。伍兹在做了膝盖手术后不久,便在自己的私人医生安东尼・加利亚(Anthony Galea)的指导下接受了若干次PRP注射。美国的体育媒体引用加利亚医生的话说,伍兹打电话告诉他治疗效果好极了:“我觉得自己能一下子跳到厨房的餐桌上。”

有意思的是,这位加利亚医生后来因为向运动员提供非法兴奋剂而接受了有关部门的调查,但这不妨碍PRP注射法大行其道,成为很多业余体育爱好者的首选。

必须承认,这个方法“看上去”是很有道理的。众所周知,血小板除了能够帮助血液凝结之外,还会分泌一些生长因子,比如血小板衍生生长因子(PDGF)和转化生长因子-β(TGF beta)等。这些生长因子在实验室条件下都具有刺激细胞生长的功能,所以很多医生便想当然地认为,如果将血小板浓缩一下注射到伤处,一定能帮助受伤部位尽快恢复健康。

问题在于,实验室条件得出的结果并不能作为实际应用的证据,中间会出现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比如,万一浓缩后的血小板不能产生足够多的生长因子怎么办?即使产生了足够多的生长因子,万一受伤部位缺乏相应的受体细胞怎么办?上述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必须针对实际的病人进行大规模双盲对照试验,才能证明PRP注射确实有效。

可惜的是,很多医生对此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根本原因即在于很多运动伤都能自我修复,PRP注射法属于锦上添花,普通患者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功劳。另外,此法是把病人自己的血液浓缩后再返回到自己身上,所以医生们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只要做好消毒措施,基本不会出现安全问题。

PRP注射法到底有没有疗效呢?有人检索了发表在科学期刊上的所有文献,发现这方面的正规研究很少,结果有好有坏,无法下结论。

那么,为什么这样一个未经证明的疗法如此受欢迎呢?钱是其中很重要的原因。PRP注射法成本低廉,医生们所要做的就是从病人身上抽血,然后放入一根无菌试管中在离心机上转几圈,血小板就会集中到试管的中部来,此后只要将这部分抽取出来注射到伤处,其余的血液再返还给病人就行了,整个治疗过程非常简单,只需要几根无菌试管和一台离心机就行了,成本最多不到200美元,但医生往往收取1000-1500美元的费用,可谓一本万利。于是,有越来越多的医生开始为病人提供PRP注射法,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拉低了价格,据说目前已有医院做一次PRP只收500美元了。

不过你放心,一种疗法赚不到钱了,新的疗法很快就会出来填补空白。已经有医生开始在运动员身上试验干细胞疗法了,就是抽取运动员本人的骨髓干细胞,再注射到伤处。和PRP疗法一样,干细胞疗法的代言人也是一位明星级运动员,他就是纽约洋基队的先发投手巴托罗・科隆(Bartolo Colon),他因伤缺席了整个2010赛季,却在2011赛季强势复出。媒体报道说他接受了PRP和干细胞双重治疗,效果极佳。

但是,已经有医生发出了警告,干细胞疗法和PRP注射法一样,没有经过严格的临床试验的检验。而干细胞疗法和PRP不一样,如果使用不当,很可能诱发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