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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3日,巴山蜀水难得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前往大足县宝顶山石刻,一路上春风和畅,间或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点染出浓浓的春意。知道这一行是去中国佛法石刻的艺术宝库,既历史悠久,又博大精深,只可惜我没有慧根,对佛我只有敬畏之心,并无参禅顿悟之望,只好走马观花,随波逐流,聊作一游。
呼朋唤友,排队验票,入门进院,转弯抹角,一切都是现代商业社会旅游的程式。即使在导游的号召下,随众生鱼贯涌入圆觉洞昏暗窄逼的甬门,只发觉洞窟之中影影绰绰,幻生幻灭,浑浑噩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犹疑困惑之中,猛然发觉有一束强光掠过头顶,剌破幽空,聚集在前方的一尊背影上。在这样一个高僧环立,祥云飘浮,佛法无边,众生求渡的场所,飘忽而浮躁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神秘中充满敬畏,在敬畏中又禁不住举目四望。原来,这一束眩目的光是从洞口上方照进来的,给幽暗的窟内空间带来了一种神秘的氛围,仿佛佛光,让人顿悟。
导游介绍,圆觉洞深12m,宽9m,高6m,是大足宝顶山大佛湾内最大的洞窟造像,是佛传道解惑的场所。
在洞壁的两侧俨然整齐地排列着文殊、普贤、普眼等十二位觉行圆满的菩萨。他们在修行的过程中,遇到许多疑难问题,正轮流跪于佛前请示,佛分别作答。这一问一答记录形成的《大方广修多罗了义圆觉经》便是这窟造像的经典依据。在道场的正前方刻着结跏而坐的三身佛:中间是法身佛(毗卢遮那佛);左边是报身佛(卢舍那佛);右边是应身佛(释迦牟尼佛)。在三身佛前长跪着一合掌菩萨,为十二圆觉菩萨的化身。这尊化身像的处理是比较别致的,如果没有他,就不易表达主题,而流于一般的说法构图了。而且,从任何一个座位上搬下一尊菩萨,一边则会出现一个奇数,不再对称平衡,会造成整窟造像内容和构图上的不完美。因此,匠师们大胆立意,多打一尊像在中间,以背影示人,表示十二位菩萨轮流问法。这一“以虚代实”的创意是非常高妙的,只可惜没有在数学上推演,要不中国将是代数的发源地了!
同时,为了突出“问法”这一主题,匠师们还刻意把进口的甬道拉长,并且处理得外小里大,形成狭梯状,使洞内光线暗下来,然后在洞口上方开一扇天窗,由天窗射入一束强光,把观众的视线引到佛前长跪的菩萨身上,正如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巧妙地点明了“问法”这一主题,同时又烘托出窟内斑驳陆离、别有洞天的神秘气氛。人在洞内随着视觉的逐渐适应,周围的菩萨便在淡薄微明的光影中浮现出来。随着光线的折射、扩散,菩萨和山石竹林,祥云缭绕的背景之间,还会产生出丰富的明暗层次来。高明的大师就这样巧妙地调配光影,借助观者的心理感受,创造出了一个梦幻般的佛国仙境。
我想,正是这一束佛光改变了我整个游览的心境,激发起我浓厚的兴趣,我想从建筑的角度,而不是佛教的角度对这一圣殿进行顶礼膜拜。是的,尽管我对三身佛和十二觉行不甚了了,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皈依佛门”的觉行圆满也没有企望,但这束出现在佛教场所的光,让我顿时联想到了安藤忠雄的“光之教堂”。记得多年前看到安藤的那个作品,内心里有一种震撼。安藤在“光之教堂”中利用自然的光营造出一种神秘的宗教氛围,让信众觉得上帝就在前方,触手可及,止不住地向住、追随!那真是神来之笔!
原来,通过自然光的运用,在宗教场所营造特殊的氛围,并不起源于1980年代日本的安藤忠雄,早在1180年代,也就是800年前,中国的赵智凤就在大足宝顶山的圆觉洞中进行探索和实践了!
史料记载,赵智凤(1159~1249),大足宝顶石刻创刻者,法名智宗,南宋昌州(今重庆大足)人。生于大足县米粮里,5岁时,在家乡古佛岩落发为僧,16岁时外出云游。孝宗淳熙六年(1179年)赵智凤返乡后传密宗柳本尊法旨,承持其教,命工首建圣寿本尊殿,因名其山曰宝顶。发弘愿,普施法水。按密宗道场的格局,精心设计,巧妙安排,在宝顶山“U”形沟中一次性雕琢了上万驱佛像。他继承弘扬密宗柳教,清苦70余年,营造了宏大的宝顶石窟密宗金刚部道场。
其实,赵智凤设计建造的圆觉洞不只是巧妙地运用了光,他对声音、排水的处理也是匠心独运,应该让现代的建筑师高山仰止。据说,每当一场大雨之后,步入洞内会听见“叮咚叮咚”的水声。但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形,这是洞中另一种神秘的气氛。原来,在靠山的右壁上,刻着一条长卧的龙,这条龙的龙身便是窟顶的排水渠道。在龙头下面刻着一位高擎钵盂的老僧。下雨之时,雨水从窟顶的岩隙渗透下来,通过龙身汇向龙头,再通过龙嘴滴入老僧的钵盂内,并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老僧持钵的手臂是镂空的,水通过他镂空的手臂往下流,然后通过石壁上的暗道和游客脚下的水沟排出洞外,形成一个周密完整的排水系统,真可谓巧夺天工。我们现代人搞的排水工程大多比较简单呆板,而古代的艺术家却能巧妙地把简单呆板的工程与所有的装饰布景融为一体,让它隐藏于山石云彩、神龙吐水的图案之中,这是科学和艺术的高度融合,它充分显示了古代匠师们深厚的艺术涵养和卓越的创造才能。另外,这个“叮咚叮咚”的滴水声在洞内所产生的那种奇妙的音响效果,加上迷蒙的光线和温差因素,会让人很自然地产生一种身心清凉、万念俱息的感觉。那份外的宁静和深幽能让你真切地体会到“鸟鸣山更幽”的意境。我们的先人很擅于创造典型环境,他们刻意在此营造出一种氛围,让每一位前来朝拜的信徒都有置身佛国仙境的感受。当然,没有下雨的时候,这一套排水系统依然在发挥着作用,因为圆觉洞顶是一个草木丰满的平台,一直有水浸渗,如果没有这一套排水系统,洞窟内的佛像和装饰早就被侵蚀得面目全非了。
而且,对洞内陈设进行保护的手段还不只限排水。其实,入口的甬门做得非常窄逼,还有门楣上方窄小的通光口,一方面减少了室内光照,另一方面也减少了内外空气对流,这就保证了洞窟内是一个相对稳定的低光静风场所,温度也相对稳定,风化作用比洞窟外面要小得多。
圆觉洞另一个让我叹服的是其装饰设计和工艺处理技术。整个窟内的造像,可称为宝顶石刻艺术之精华。菩萨们头戴的花冠精巧玲珑,大都为镂空雕刻,他们身挂的璎珞细珠,历经800多年仍然粒粒可数;他们身上的袈裟舒展柔和,如行云流水一般搭在座台上,极富丝绸的质感,看久了之后,如微风徐来,亦会“满壁风动”一样。下面的石香案,也被处理得极富木质感,达到了乱真的地步,使冰冷坚固的石质具有了生命和世俗生活的形态,拉近了佛与众生的距离。这里的造像从形象到神韵、到意境都被表达得细腻而准确。12位菩萨个个端庄典雅,风姿飘逸。他们柔和的目光,微微后收的嘴角以及弥漫于脸部、那洞察一切的浅浅微笑,无不透露出他们内心的恬静优雅,显示出他们超凡绝尘的气质。他们脸部的肌肉丰满细腻,具有童颜肌肤的质感,就好似在细润的肌肤下有血液在缓缓流动一般。他们的轻纱薄裙、璎珞飘带都随着身体的起伏转折而微妙地变化,他们整个形体结构所表现出的那种优美的韵律感令人陶醉。
圆觉洞并非是一个天然洞窟,它是匠师们在坚硬的岩壁上一锤一锤凿出的洞。800年前,匠师们的工具非常粗陋,当时又没有爆破技术的广泛运用,这样人工一锤一锤凿出这个精美的洞窟,必须要求工匠师除了具有高度的智慧、严谨的态度和娴熟的技巧之外,还必须付出艰巨的劳动才行。而且,最为关键的是,洞窟内的一切佛像和布局陈设都是依洞窟中的石材,就位取样,精心雕凿而成的,并不像我们现在,建好了房子,一步步做加法、进行装饰改造。
我想,这样一种整体构思布局和施工控制的能力和技艺只怕是当下的建筑师也自叹弗如的吧?
过圆觉洞,移步至千手观音殿,在导游的指引下,游客纷纷双手合十,观音殿中的手一下子从1007只迅速增加到N只,只是凡俗的手,都是祈愿,而观音的手,广播福田。令人百思的是观音殿的门联,竟是林则徐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凡俗朝佛,或求升官,或襄发财,或佑平安,或纳福,或送子,或延寿,岂有无欲之谓?
宝顶山,不是朝圣之旅,因为没有佛缘,不解禅意;圆觉洞,实是建筑圣殿,因为在这里看到了中国建筑浩瀚历史长河的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