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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冬天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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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的白昼过去,于我,却像是进入了极夜。终于还是决定了复读,带着突然破碎的心和疲惫不堪的身体进人高四。早已麻木,不觉耻辱。

新学校在这座小城未建设完全的新区,设在一所职业中专内部。汽车在新区转了好久才到学校。突兀竖立的几栋楼房。的大片土地偶有杂草招摇。如我的心一般荒凉。最初决定复课时的凌云壮志在来校的前一晚上土崩瓦解。我想我是自暴自弃了。接近40度的高温,炽人的阳光刺得眼睛很痛,揉了揉,才发现已经肿了。

好累,好累。不想再挪动半步,最终选择坐在地上,感觉比坐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踏实,如此心不会摔得太疼。现在痛么?感觉不到。后知后觉啊,真的是后知后觉,虽然当时是流了泪。

稳住心神告诉坐在对面的明:“他要我忘了他。”明不解,我又何尝能解。可是不会再去问他原因,所有的不解和朱说出的话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都不会有人提起。这短暂的感情还未有个正式的开始便已宣告终了。我如此深爱的他,这样突然地,离开了我。明大叫着摆脱责任:“我可从来没咒过你们!”我抬起埋在胳膊里的头苦笑,可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爱情,对吗?除了,小蔓。可我怎么能告诉她这个结局。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厢情愿的爱情;她也不知道。浪漫、唯美在现实里寸步难行。浪漫的开始,现实的结局,多么遗憾,却无能为力。

用明的手机给宇发短信,说我已经到校准备复课。我发现,一到夏天,我的痛苦和煎熬就和这个男孩子的矛盾、挣扎纠缠在一起。他坚持他的执著,我执着我的坚持。问题是,让我们执著的他和她,并无回应,也不如我们执著。或许,只有面对不爱自己的人,执著才有了意义,也因此有了悲哀。

宇的电话很快打过来,随意聊了几句,他说他有空会来玩。他家就在城里。他也决定了复读,只是地点并不在这里。来吧,给他短信的目的就是要他来,我需要一个人陪我说说话。

教室宿舍都凌乱不堪,乱七八糟的桌椅,乱七八糟的床铺,估计要几天后才能步入正轨。第一天的任务也就是到校报个名吧。

教室里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聊天,我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拿出一张草纸写歌词,任无辜的一张白纸变得面目全非。

不害怕一个人,可是害怕寂寞,我被它噬咬着,疼痛不堪。于是下了楼,在校园里转。阳光依旧刺眼,我的汗水变为蒸汽蒸发,有种思想和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感觉。我喜欢这阳光,不掺杂一丝虚伪潮湿的水分。

终于在我绕着这栋楼转到第四圈的时候,老邪走过来,他的眼睛带着笑,也带着关切,他的眉毛却是微皱的,带些责备。他说一个人不安全,让我找个伴。我看着他英俊的脸笑,可我担心我的泪水会突然流出来,于是点头应着跑开。就在刚才,我不经意转到话吧,想到还欠康康一个电话,刚要进去,看到本就狭小的屋里一群男生正大声说笑着又退了回来,然后屋里有人怪声怪气地喊:“请――”心里更加慌乱。赶忙快步走开,那群男生哄堂大笑,有人埋怨着门口的男生。我的耳朵又开始嗡嗡地响,职专里的男生果真是不那么规矩的。

第一个夜里,因为身体疲惫,也因为之前一直缺乏睡眠,所以很容易就睡过去了,只是,也很容易醒来。这个偏僻的地方竟然统一断电!风扇不转,身体浸在汗水里。像刚从水中捞起的鱼。身上更是被蚊子叮起了许多包。醒来,坐一会儿,再睡,梦里都在挣扎。大团大团的黑色。如此一夜醒了很多次,终于在早晨5点多钟的时候醒来再也不敢睡。起床,洗漱,到教室,比学校规定的时间提前几乎一个小时。所有人都一副睡眠不足的表情。第二天,各科老师几乎都露了面。只有班主任没换。一群陌生的老师,我无所谓。太过执著于某些事物只会换来心伤。我知道该把握什么,只是很难做到。我一向缺乏理智,不分轻重缓急。当晚梦里依然挣扎,很多疯狂的想法。

第三天。宇终于来到。之前只能说见过一次面,他的样子在我的印象里一直如同隔着毛玻璃,所幸见了面还能认得。缝谈的人,夸张的言行举止。我说一句话,他就有了要撞墙的表情,并且真的朝他身边的墙过去了,碰一下再回来,笑得撒手人寰的样子。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心里着莫有些气恼。

他混在隔壁班里,下了课就到走廊里溜达。时间安排得依然混乱,课间短短几分钟,只来得及同他打个招呼。

晚自习前在走廊尽头同他聊天。之前给他发短信,说“他耍我忘了他”,说我没什么事,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可现在我趴在不算干净的栏杆上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感觉累,想睡,或许不该让他来的。我觉得抱歉,也觉得感激,可我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我们将芝麻大的事也拿出来聊,笑啊笑的。

那一晚我跑到学校简陋的书店里买了本小说,俗得彻底的言情小说,想刺激一下自己,麻痹一下神经。蒙在被子里看到很晚,请你相信,我在看的时候没有想到任何人。最后觉得应该睡了,于是平躺在床上。我一直害怕这样的姿势,总觉得有大团黑影会坠落,砸在身上,所以总选择侧卧。虽然很多时候醒来半边身体又麻又痛。可现在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将薄薄的棉被抱在胸前,我感觉到冷,然后我发现自己哭了,胸膛像被撕裂一样地痛,我对这疼痛没有丝毫办法,痛到不知哪里痛,也只能用眼泪来表明我的怯弱。

很痛,思维却是这些天从来有过的清晰,是冬天里在我梦中清晰地出现了两次的一个男人,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

大概是去年十一月初,我梦到我在他怀里哭,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眼泪汹涌地滚落,心里却是出奇地安定。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确定他不是我身边任何一个人。这个梦比那段时间任何一个梦都清晰,但仍是模糊的。我只记得他黑色柔软的毛衣以及他怀抱的温度,令人安心的温暖。最终也不知道他是谁,只好认为是那段时间太过悲伤了,所以才会梦到有那个温暖的怀抱安慰。

二月中旬,我又梦到他,我知道是他。我看见他的脸,却只能记得他的眼睛。我们在很高的楼顶上奔跑,然后对视。他的眼睛洞穿我所有的恐惧,不安和忧郁,他的目光含了责备,含了心疼,更有许多我看不穿的含义。我失去了躲的力气,也不想躲。他的目光包裹了我,我的泪水轻易地就涌了出来。眼前朦胧一片,他的眼神却越发清晰。我走过去搂住他的腰,他将我圈在怀里,把我的头轻按在他的胸膛上。他柔软的毛衣吸干了我涌出的泪水。我听到他轻声叹息,闷闷地,于是我也叹息了。

醒来一直恍惚,我竟然会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哭,甚至,同他拥抱。想到第一个梦,我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那样柔软的黑色,那样从未有过却如此令人心安的温度。

黑色毛衣,我直觉地感到这个男人以后再也不会在我的梦中出现,不论我有多悲伤、多绝望。他再也不会出现。我的直觉从来没有骗过我。心里痛得更加厉害。泪水更加汹涌。请到我梦里来,哪怕是最后一次。可我知道,这一次没有人会帮我擦干泪水,就连梦里都不会有。只有薄薄的棉被给我温暖。

终于流到没有泪水,脑袋里空空的,水冼过的清明。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要走就走吧,虚幻的温暖即使留恋也无法把握。身体再次捕到麻木,我带着终于流泪的满意入睡。梦里不再挣扎。他若无心,一个人再怎么努力挣扎都是毫无意义的。

早晨正刷牙,明把手机放在我耳边,是宇,他说这两天有事,不能过来。挂掉电话后我程片刻失神,终于确定我爱的他是真的无心――他什么时候考虑到我找不到他会有多着急、多恐慌。心里还是有了瞒不过自己的酸涩,可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说的话,从来没有。只要他说过的话,我都会相信,死心塌地。回忆一下他只有一句话骗了我,是为了哄我而说的。他那么会玩文字游戏的人为我说了谎。是我不好。

第五个夜晚,我看到女生打架,这是我第一次看女生打架。在此之前我连男生打架也很少见过。三个女生围着文科班一个女生。很多人围着,各种表情,各种猜测,却很少有人劝架。初来乍到,彼此还未熟悉,而她们又几乎是没有原因就扭打在一起。我快要站立不住。倚着墙,同时将身体放在前面志伟的背上,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谢东。就在刚才,我还在宿舍楼下徘徊,望着那缺了一半的月亮感伤,那渺远的银河忧伤地瓢着,有星星一颗又一颗。那个男孩告诉过我夏天晚上有很多星星,它们就那么垂着,距人很近的样子,并不时有流星划过。我想坐在他身旁陪他一起看星星。只是这个愿望从来没有说出来。它是透明的,却还是秘密。

而此刻我看着她们向对方挥过去的手臂。心里越来越多的震惊和压抑。这个世界原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只一瞬就面目全非。

那三个女生终于骂着下了楼,原来是职专的女生。我终于有力气冲到阳台上,身体止不住发抖。那些星星仍垂在那里。我想哭,想大声地哭出我的恐惧,我强烈的思念某个人,又或者谁都没有想,我只是恐惧。

七月,已是七月了。我想起海子的诗《七月不远》,“七月不远。爱情不远”,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诗的副标题应该是“给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请熄灭我的爱情……

爱情消失了,爱要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我开始讨厌这冗长潮湿的夏天了,开始盼望冬天,盼望一场雪。我想到一些像雪一样柔软的句子,其实我真正盼望的,是雪花飘落的时候,会有某个人从某个地方送来一句轻轻的祝福:“冬天快乐。”如此我便可多一些穿越寒冷的力量和勇气。

冬天,冬天,愿寒冷冻结所有的伤痛。愿雪花尘封所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