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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向导 小扎西次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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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登雪山就登顶了珠峰

2003年5月30日,刚从珠峰登顶回到拉萨的尼玛次仁接到一个电话,从号码上显示的区号看,电话从日喀则的一部座机打来的。

“老师,我在5月30日10点50分登顶了!”日喀则马路边上的一座公共电话亭里,一个黑瘦的小个子正拿着听筒在说话。他身上的那件红色的冲锋衣应该很长时间没洗过了,袖口、肘弯、身前拉链的一溜全是黑得发亮的油垢。他的面孔上眉骨至额头、颧骨至下巴是紫外线长时间暴晒后的起着皮的棕黑色,中间地带的眼睛部分是自己本身的肤色,他脸上的色块分布让人联想到京剧里丑角的脸上总要画一块白色“豆腐块”。

“你是?”尼玛次仁有点没听出打来电话的是哪位学生。

“我是扎西次仁,小扎西次仁。” 小扎西次仁继续保持着亢奋的音调。他突然想起,学校里还有一个和他重名的扎西次仁。

“不会吧!?是珠峰吗?”尼玛次仁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从体校毕业、刚加入学校没多久的不起眼的小男孩的样子。

“是真的,就是珠峰。” 小扎西次仁虽然是对着电话,却能更加放松的表达,他还持续在登顶的喜悦里,说话时他一直笑得可以看到槽牙。一下山,他就迫不及待地找电话亭,他要把这个令他开心无比的消息告诉尼玛老师。

“恭喜你,小扎西次仁!”尼玛次仁刚在成功的组织了一次业余登珠峰的商业活动中实现了自己多年的梦想——登顶珠峰。派给另一支国际商业队的学生登顶的消息,当然是在大获全胜的庆功宴上锦上添花。挂了电话,他想起这个打来电话的学生似乎没上过一节登山的培训课,他居然登顶了珠峰,真厉害。

因为没受过登山培训,只能在装备店做销售

尼玛次仁没有记错,事实上小扎西次仁算不上严格的登山学校的第一批学生,因为他加入的时候,第一批学生已经毕业了。

2002年,在体校学习旅游英语专业的小扎西次仁因为耐力突出,被班主任推荐给登山学校的尼玛次仁。尼玛次仁看到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的学生有些犹豫,决定让他在近期将要举行的摩托车藏地骑行赛中实习,以此观察一下他的体能和素质。赛事结束后,尼玛次仁对小扎西次仁说:“你的人品和体能都不错,可以进入登山学校。” 因为有两个扎西次仁,为了避免重名,同学们叫他“小扎”。

当时登山学校的一批学员已经学习实践了近四年,而小扎是从体校中专毕业后转进来的,此前并未接触过登山,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雪山也没接近过。于是,他被分配到突击营地的装备店工作,边卖装备边学习装备的使用。

在装备店工作的一年时间里,看着其他的队员频繁进山,自己有些不甘心。2003年年初,小扎鼓足勇气找到尼玛老师,提出自己特别喜欢登山,可不可以去珠峰?尼玛老师很爽快地同意了,他把小扎分派到了罗塞尔的春季珠峰队。

罗塞尔是喜马拉雅著名的国际高山向导,他已经成功地将上百位登山者送上了珠峰之巅。可他入行之初的背景资料却鲜为人知,这位在喜马拉雅山区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是从默默无闻的大本营洗碗工、洗菜工一步步干起来的。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大本营洗碗工都能成为罗塞尔,他90次的勃朗峰攀登经历也非同寻常。

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每个登山季节罗塞尔几乎次次不缺席,他擅用训练有素的珠峰南侧的夏尔巴担当队伍的向导与运输协作。他自己的探险公司也因为组织商业登山而收入颇丰。为了表示对老朋友尼玛次仁的支持,在从北坡攀登珠峰的活动中,他会安排几个名额给登山学校的学生。但在最初给这些学生的工作都是从海拔6500米到7028米之间的物资运输,坦率地说他还没看到这些经验不足的学生在高海拔操作熟练的夏尔巴面前的优势。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不过是在给尼玛次仁面子。而尼玛次仁将学生安罗塞尔的队伍,直接的用意是希望在这支规范而成熟的队伍里,学生们能直接受到职业训练,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夏尔巴以及罗塞尔,从他们身上学到更多的实战经验。小扎西次仁和其他5名学生被分派到了罗塞尔的商业队,他们的工作是将大量的攀登物资从海拔6500米的前进营地,运输至海拔7028米的北坳。这支运输队伍由20位夏尔巴和6名登山学校的学生组成,夏尔巴中大多有登顶经历,而领队普巴已经11次成功带客户登顶,是罗塞尔的得力助将。登山学校的6名学生中,虽然只有个别人是第一次到珠峰,但有过珠峰攀登经历的,也只是从前进营地到北坳之间的运输,登顶的机会还没有落到他们身上过。

往北坳运输了26次,学会了登山

这是小扎西次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雪山,攀登更是人生之初体验。从大本营到前进营地,不需要太多地借助攀登设备,还能硬着头皮跟在队伍后面走下来。可通往北坳的路线,又是明暗裂缝,又是冰壁,看上去那些裂缝似乎是一个个吃人的陷阱,随时有可能吞噬掉他们这些送上门的“食物”。地形凶险是一方面,行进中还要借助冰爪、安全带、上升器、主锁,这些复杂的操作加上高海拔带来的头疼、气喘,让他焦头烂额,他吃力地走在队伍的最后,咬牙上到北坳时,站立的力气都已耗尽,只能压在冰镐头弯着身体,大口喘着粗气。

普巴见他狼狈的样子,禁不住说了句:“藏族协作真的不行。”话音钻进小扎西次仁的耳朵,如同一颗刚发射的导弹,直接击中他的心,他感觉到自己的头部血脉贲张,但自己现在做怎样的回应都无济于事,只能用实际行动证明“藏族协作”的实力。他把受到贬低的心情咽进肚子里,跟着队伍返回到6500米的前进营地。

所有攀登过珠穆朗玛峰的人都会感慨这是一座太大的山。越是攀登,这种认识就越是清晰。

一个珠峰季,罗塞尔的商业队光从前进营地到北坳的运输要达到30次左右,每次将近30名协作,每人每次运输达20公斤左右,这些物资主要是路绳、氧气、帐篷、食品、套锅、气罐等。对于高山协作来说,他们的工作繁重程度可想而知。队伍采取的是连续运输到北坳三次、休息一天的节奏。

那年的珠峰季,小扎西次仁他们在高山协作的队伍里往返前进营地与北坳之间上上下下运输了26次。重复的高强度攀登,让小扎西次仁从吃力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开始熟悉攀登设备的使用,也学会了应对不同地形切换行走方式,呼吸也和步伐越来越协调,这就好比刚上雪道的人与学会滑雪的人之间的感受上的差异,他从之前的紧张、恐惧、不知所措、力不从心的情绪里释放出来。运输到第五次时,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攀登的轻松,一路紧随普巴,是协作队员中第一个到达北坳的。

普巴领队赞叹他的体能

这和他给普巴的第一印象有很大反差,普巴疑惑地问小扎西次仁:“你体能很棒啊,可为什么你第一次运输时走在最后?”小扎西次仁告诉他,这次是他第一次登山,之前并没有实践经验。普巴听后,对于一个没登过山的人第一次攀登就是珠峰这座大山,而且担任的是如此强度的高海拔运输,结果很快进入状态,成为体能表现最突出的,这一切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以友好的口吻说,“你是藏族协作里体能最好的了,你可以和修路组一起向上至7790米,再上至8300米,负责运输路绳。”

能获得一个上到自己从未到达高度的机会,对于在珠峰上从事攀登服务的高山向导和高山协作来说是件幸运无比的事。这是他们积攒经验和资历的机会,也是自我考核高山行动能力的唯一途径。能否胜任这个职业,只能用在高海拔的表现来说话,别无他法。

好运气依然关照着这个小伙子。小扎西次仁在从7790米的三号营地至突击营地8300米的运输中,仍然保持着积极状态,这让普巴对他的信心逐渐增长。运输工作全部完成,大家都在等待珠峰的好天气降临,客户及他们的高山向导等候在8300米,伺机冲击顶峰。行业内称在珠峰这个小区域里的一段段的好天气周期为“珠峰窗口”。即将冲顶时,一位客户的夏尔巴向导生病,无力协助客户继续向上攀登。驻扎在8300米的攀登队长夏尔巴洛桑向指挥部汇报。指挥部决定,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珠峰窗口,所以将从在8300米的高山协作中选拔一位,充当客户向导。他们商量出结果后,洛桑走到了小扎西次仁的帐篷外,他对小扎说:“你的体能特别好,你的高山装备行不行?行的话,你带一个客户登顶。” 小扎西次仁毫不迟疑,立刻回答,“我的装备行!没问题!”

对于高山向导和高山协作来说,没有人能抵御首次冲顶珠穆朗玛的诱惑。当时对高山向导想都不敢想的小扎西次仁,在第一次攀登中就成功带客户登顶。他带的客户是一位美国攀登者,他负责背客户的补给氧气、备用电池和水。罗塞尔队伍的规矩是过了第二台阶(海拔8650米)后,夏尔巴全部在前面走,先登顶,而客户自己走向顶峰。这样做也许是为了节省夏尔巴的体能,以备辅助客户下撤时还有余力。如果夏尔巴一直按照客户的节奏走,而降低自己行走的速度,会更大消耗体能。所以采取过了危险路段、到了平缓路线时,夏尔巴与客户分开行动的方式。但在圣山公司,为100%确保客户的安全,他们没有采取这种方式,而是全程陪同,寸步不离。

第一个登顶珠峰的夏尔巴丹增诺尔盖曾经说:“我替父亲放牦牛时就经常想象,登上峰顶就如同登天一样。在那样高的地方一定住着神灵。”小扎西次仁说,当时他站在珠峰顶峰时,觉得自己置身天庭,有一种成为孙悟空的感觉。他自豪极了!

来登珠峰的客户只有一只手

在纪念1953年新西兰养蜂人希拉里和夏尔巴丹增诺尔盖第一次实现人类登顶珠峰的创举50年之际,又创下一个前所未有的纪录,失去左臂的美国人加里·古勒尔成为世界上第一位登顶珠峰的独臂人。加里的向导就是小扎西次仁和格桑。马克给小扎西次仁不小的心理压力。虽然有过一次成功登顶珠峰的经历,但毕竟带这样的客户,他还是第一次。有空的时候,他就开始在脑海里模拟马克翻越巨石的动作。

虽然只有一只手臂,但马克的体能和经验,乃至于平稳的心态与健全的登山者没有差距,某些方面甚至略胜一筹,这或多或少能给同来攀登珠峰的队友的自负情绪降降温。而马克本身的向导背景,也让高山向导们对向导生涯的多样性产生兴趣,他们中有人也偶尔假设过如果自己受伤残疾,是否还有勇气和运气重返珠峰。

马克和扎西次仁、格桑探讨出一个攀登方案:行进时采取扎西次仁在头,格桑居尾,把马克夹在中间的队形;遇到需要操作上升器,或陡坡的路段,无法凭一只手通过的地方,就采取一个在前面拉连接在马克安全带上的绳子,一个在后面推马克的身体的方式。虽然是两个向导面对同一个客户,但一点不比一个向导带一个客户轻松。

冲顶当天,从凌晨两点出发算起,他们已经在黑夜里奋战了3个多小时。持续的需要借助上升器的陡坡攀登已经让扎西的左臂疲惫不堪,坡度越陡,对上肢的力量要求越高。他们的三人组合从出发时的全队第一,早已落后到队尾。而挡在自己面前的这段位于海拔8500米以上高约50米的峭壁,他们用了半个小时才升高了10米,按这个进度,接下来4/5的高度至少还要用两个小时,但对于大多数四肢健全的攀登者,从第一台阶的底部上至台阶顶部平均需要15至20分钟左右,而高山向导们仅在5分钟之内就能通过。

已经上到了8530米的高度,眼看就要成功了,他们不愿马克就这样放弃。更何况一旦客户马克放弃冲顶,他们也将随之错失一次登顶纪录。但在鼓励的同时,内心也很矛盾,马克的表现让他们对他能否通过上面更需要上肢力量的第二台阶没有信心。马克沉默了半分钟。透过他的风镜,看见他的长睫毛已经被泪水沁湿,能感觉到他很难过。“对不起你们两位,(因为我)没有了冲顶机会。”马克留着泪语气诚恳地对他们说。

马克通过讲机呼叫位于7028米现场指挥的罗塞尔:“我体力不支,决定放弃登顶;下次再来,完毕。”“OK,OK,那样更安全,明年再来,完毕。”对讲机里传来罗塞尔赞同地应答。关了对讲机,马克开始下撤,看都不看一眼顶峰方向。

事实证明马克的决定是理性的,下撤对他来说比向上攀需要调动更大的体能,但他仍然尽量依靠自己的能力下撤。他将大臂与小臂折叠,用夹角夹着路绳下撤。下到相对平缓的地段,小扎西次仁给马克喝了些热水,格桑拿出了能量棒递给他,以维持他的身体机能正常工作。下撤途中,登顶下撤的队员拖着压倒成功登顶喜悦心情的疲惫而沉重的步伐超过了他。直到天黑,他们才下撤到8300米的突击营地。马克的体能已经几乎耗空了。

马克的放弃,让小扎西次仁第一次体会到了没能带客户登顶的沮丧,但他很快从负面情绪中走出来,他清醒地认识到在自己所从事的向导职业中,要克制自己登顶的欲望,而把客户的安全攀登放在第一位。而马克虽是客户,但更是向导的榜样,他攀登中的顽强和理性,给这些正在成长的年轻向导们上了生动的一课。次年,马克重返珠峰并成功登顶,而创下了第一位珠峰北坡登顶独臂人的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