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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惆怅感伤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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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贾平凹将故乡商州作为社会的缩影,以强烈的忧患意识,从民间立场出发,对乡土进行着审视,《秦腔》即是其代表作之一。本文主要论述了贾平凹在这部作品中所表现出的对社会转型给故乡带来的负面影响的担忧,以及对传统文化式微的惋惜与愤慨。

关键词:社会转型 传统文化 式微 神秘

作为一个成年后从农村来到城市艰苦探索的人,贾平凹身上有着深厚的乡土情结。对他来说,商州不仅是故土,更是社会的一个缩影,他眼里的“商州的乡村完整地保留了中国社会的农业特性”,“换句话说,中华民族的起源文化与历史在他看来与商州的过去和现在都有紧密的联系。”[1]出于这种情感和意识,他创作了一批以故乡为背景的优秀作品,长篇小说《秦腔》即是其中最意味深长的一部。

《秦腔》所揭示的社会背景是深广的、展现的生活画卷是多姿的、蕴含的思想情感是复杂的。改革开放,社会转型,在给国家、人民带来发展机遇的同时,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又会造成哪些负面影响?尤其是对农村而言――这是作者最大的忧虑。作者记忆中的棣花镇,虽然贫穷落后,人民愚昧、粗俗,有时就连引生都看不起,然而,那里民风淳厚,人们都很善良勤恳,身上带有一种原生态的美。但是,那里毕竟不是桃花源,闭塞的世界终究是要被打开的,席卷而来的时代浪潮给他们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改革的进步与思想的落后形成落差,产生对抗。为了谋得更多利益,村里人利用政策,又要回了贫困县的帽子;为了让水库开闸放水,村民们不惜与政策对着干;为了防止水土流失,政府实行退耕还林政策,却还有人想利用树木间的空余土地种点儿农作物,结果遭到严重处罚,――狗剩竟因此而自杀;新上任的支书紧跟潮流,要集资建贸易市场,带着村民奔富裕,村民们不但不理解,反而给工作的推进造成很大麻烦;有的人开起了酒楼,不料却变成了名利场;有的人或受到外界诱惑,或为了生计、出于无奈走出大山,但多数都会像夏风一样不愿意再回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只有极少数人抱有夏天智那种人应该落叶归根的想法。于是,农村的劳动力走光了,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总之,社会变革给农村带来巨大的冲击,原来的那股气消散了,人们原有的价值观念、人际关系在经济利益的日益纠葛中发生了深刻变化,“流贯在这块山地上的人的纯真、厚道、韧性的信念和沉实的生活态度,以及充满生命的原始本性的民俗风物,在趋近现代社会的进程中分解、消融,或者被外来的力量冲击得支离破碎。”[2]发展是必然趋势,它带来的不全是美好的,但又不得不承认,现代生产生活方式确实给农村带来巨大的、正当的利益。发展抑或保留,两者之间真的无法协调吗?又怎样取得平衡?作者面对这个问题也很无奈,唯有诉说。

作品中,象征传统文化的秦腔虽未被作为大肆描写对象,却始终贯穿其中。长者夏天智对秦腔很是痴迷,平时就喜欢画个马勺脸谱,并将其视若珍宝,它不但会画,还能讲出与每个脸谱相关的故事。老人的愿望就是能出一本关于马勺脸谱、关于秦腔艺术的书。秦腔艺术家王老师唱了一辈子戏,到老了也只是想把自己所唱的戏录下来,将它保留下来,流传下去。然而,夏天智的儿子夏风却欣赏不来秦腔,认为那只是农村的玩意儿,难登大雅之堂。尽管镇上搞了秦腔振兴计划,尽管引生是 “多么希望秦腔能振兴啊”,因为“秦腔振兴了,我们的精气神就雄起了”,但原本具有帮助人们完成情感的宣泄与净化功能的秦腔还是从他们的生活中逐渐淡去。即便是剧团的演员,也鲜有人再把它视为一门艺术去演绎,去发扬,而只是把它当作一种营生的手段。于是,王老师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咱只说这秦腔艺术千秋万代要传下去,老了老了,世事却变成这样,剧团是倒灶了,年轻演员也不好好演戏了,兴什么流行歌。”小说中人物对秦腔的态度既反映了作者对传统文化、民间文化的一种肯定和珍视,又在作品叙事中被赋予表意符号的意义,显示了某种文化现象和精神寄托的兴盛和式微。

说到秦腔,就不能不提及白雪。纵观贾平凹的小说创作,其笔下的女性“似乎都是或多或少地带有动人的光环”[3],白雪依旧继承了这种特点,引生也并没有放弃对白雪的痴情苦恋。但是,在《秦腔》中,白雪的角色定位不再只是作为引生的精神支柱这么简单,她身上承载着更重要的使命,从头至尾,白雪的艺术生涯完全可以被看作是秦腔艺术命运走向的象征。白雪从十五岁起便进入剧团演出,那时,她对这门艺术是极其热爱的,即便结了婚,也完全不顾丈夫夏风的反对,依旧一如既往地投身到演出事业中。然而,人们听厌烦了,剧团也散了,她个人再怎么喜爱也抵不过大环境的冲击,最终发出无奈的询问:“你说这秦腔再也唱不成了?”得到的答案带给她的则只是绝望:“你以为还有振兴的日子呀”。夏风作为在大山中成长起来的人,对秦腔的如此厌恶,从某种角度上就意味着对传统文化的抛弃。那么,引生对夏风的厌恶,就不仅仅是因为白雪的关系,在更深层次上,似可视为作者对民俗文化形式衰落、秩序瓦解的愤慨。

“人类由于是以文化和文明为支撑的,这就使得我们的悲凉和欢乐,都是为着文化、文明的生生灭灭而来。”[4]这是多么的可悲又可笑――在现代化浪潮中,当传统文化、民间文化在其发源地逐渐消失殆尽的时候,现代世界似乎又重新发现了它们的价值,高呼要将它们保护起来。但可知有多少宝贵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即便留下的,是否还有其根植的土壤?经文人和艺术家们加工过的东西,是否还能够保留着最初的、原始的味道?为什么很多东西流传到海外,能受到重视,在那里生根发芽,而我们自己却将它丢弃?这是值得我们深刻反思的问题。

我们再来看引生――这个身上赋有贾平凹小说中一贯存在的神秘气质的人,由于言行举止古怪,不同于常人,他经常被人们当作疯子。他是能“看见人头上的光焰的”,他脑海中想的东西也经常会变为现实,白雪在河边洗衣服,他说:“把棒槌冲下来吧!”,棒槌果然就被冲下来了,“白雪坐在车厢沿上,两条腿担在空里”,他就盯着两条腿,“在心里说:‘让鞋掉下来吧’,鞋果然就掉下来了”……种种迹象都表明,疯子似乎真的能看透一切,预言一切。这不禁令人想起《尘埃落定》里的傻子,当人们都在疯狂地栽种赚钱的罂粟的时候,他却选择种植粮食,后来到处粮食紧缺,他却开仓卖粮,成了最终的赢家。但是,傻子与引生是有区别的。傻子所具有的这种前瞻性异秉可被解读为是上天对善良人的眷顾,亦可理解为是对新生存方式取代旧生存方式这一趋势的昭示。引生则不然,他时不时耍耍小聪明: 知道夏天生凉的办法,但他不告诉别人;在镜子中能看到白雪,他也不告诉别人;他想了很多预兆,但不愿说出来,怕泄了天机。引生的生活态度和处事方式既反映了这个出身、地位低下的小人物对于不公正遭际境遇的不满甚至报复心理,也流露出他在某种意义上居于精神和道德高地而对于一些现象和行为的嘲笑和不屑。

不仅是引生,小说中还有许多神秘的、具有寓言意味的事情在随处上演:312国道的改造破坏了清风街的风水,白果树上的鸟遭到灭绝;被清风街村民视为风水树的白果树一连流了三天泪,大家都认为这是两委换届选举不顺、流年不利的象征……这些发生在清风街的寓言,是否也暗含着对现代化的质疑?

《秦腔》庞杂的人物关系、琐碎的家长里短、你一句他一句的乡间俗语的确难以令一般读者对它一见钟情,它不会带给人感官刺激,也不会令人感到温馨,因为从它被孕育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是一部轻松的书。小说字里行间都倾注着作者对这片土地的一腔深情与对社会转型期农村现状的思考。最熟悉的地方随着时代的变革变得越来越陌生,那个存在于记忆中的故乡的样貌在现实中消亡了,作者“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不知道该赞歌现实还是诅咒现实,是为棣花街的父老乡亲庆幸还是为他们悲哀。”[5]他能做的,只能是为他所钟情和坚守的传统乡土文化精髓唱一支惆怅感伤赞歌

注释:

[1]王一燕.说家园乡情 谈国族身份:试论贾平凹乡土小说[J].《当代小说评论》,2003(2)

[2]李振声.商州:贾平凹的小说世界[J].《上海文学》,1986(4)

[3]张志忠.贾平凹创作中的几个矛盾[J].《当代作家评论》,1999(5)

[4]吴炫.贾平凹:个体的误区[J].《作家》,1998(11)

[5]贾平凹.秦腔[M].作家出版社,2005:563

作者简介:侯行敏,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1级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