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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疼痛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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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叶启不喜欢上海,他说上海太拥挤了,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

那为什么赖在上海不走了?

喜欢上海的夜色,一种沉沦的美。

难怪你昼夜颠倒。叶启是我所识之人中最洒脱的一个,他没有理由不洒脱,银行户头里那几十万可以风雅好几年。

你是个幸福的人,我声音不无酸意,可以夜夜笙歌,还不用看别人眼色。

这是我母亲的用一生换取的,叶启淡淡的笑着。

我见过他母亲的照片,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这样的女子注定会有一段传奇,叶启的父亲另有家室,所以千言万语只能以叹息收场。其间的起承转合叶启亦不甚清楚,他只知道十二岁那年,在一张庞大的遗嘱里分得了一笔为数可观的款项。

我对于美丽的女子向来有孜孜不倦的好奇,你母亲的死因是什么?

心脏病,我从来不知道她心脏不好,叶启抽着烟,当时我十八岁,办完葬礼后接到复旦的录取通知书,结果在上海一过就是八年。

亏你还是知识分子,不出来为社会尽尽绵薄之力,只知道享乐,该杀。

我出来做国家栋梁,你这等庸才摆哪里去?到时又要嚷嚷道,你叶启不做会饿死啊,干嘛出来抢饭碗?

我为之气结。

2

周末,秀水约我去南京路逛街,她说小白快过生日了,得买点东西孝敬他。

我乐不可支,那么你家小白最喜欢什么?

女人,秀水苦笑着,不同款式不同风格,而且多多益善。

我拍拍秀水的肩,年轻男人就是这点不好,左顾右盼,唯恐自己不博爱。

给他买个打火机,随身之物,不想起我也难。秀水浏览着精品柜里的打火机,五分钟后拍板买下了最贵的一个。

我不禁叹气,她在小白身上的投资无疑是肉包子打狗.小白是男人中顶没良心的那种。你给了他月亮,他还嫌不够圆。

我好奇的问秀水,小白每天都忙忙碌碌,好像有做不完的事情,到底在忙什么?

秀水平静的说,忙着花钱。

我紧张起来,你的钱?

秀水摇头,我积蓄有限,又不是特别大方,你知道上海有钱的女人太多了。

的确,小白很招人喜欢,介乎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边缘气质,眼神邪气,五官漂亮,天生要吃女人饭,就算他不想吃,恐怕也有女人来送上门请他吃。当初秀水和小白刚粘在一起时我就大力反对,秀水很有点悲壮地说,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豁出去了。

走到男装部,我仔细挑了一阵,买了条灰色的领带,秀水说你那位意扬好像不太喜欢灰色的啊。

我笑而不语。

意扬最近怎么样,听说又升职了?

升职了啊,很好。

秀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

我又没有成天跟在他身后,督促他奋发向上。

意扬是做丈夫的上佳人选,好好把握,秀水拍拍我的肩。

嗯,我等着做锆命夫人。

我和意扬是大学同学,他没怎么用心追求,使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我便心领神会。于是大家坐下来谈柏拉图,谈萨特,渐渐的天黑了,月色迷人,不含情脉脉也难。

意扬风头甚劲,到哪里都是振臂一呼从者如云的人物。幸好他忙得不可开交,不然我和那帮环肥燕瘦可有几番捕杀了。

毕业前夕,意扬父母到上海来和我父母会晤,洽谈甚欢。由此我和意扬的关系万事俱备只欠佳期。

意扬说,不管以后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

在遇见叶启之前我对此深信不疑。不嫁他,嫁谁去,相识多年知根知底,耗上的青春总算得了一个正果。他不娶我,娶谁去,这几年他身边站得最稳的舍我其谁?

3

叶启是那种令人舒适的男人,谈笑风生,斯文得体。在这个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的都市,唯有他置身局外,坐看云起,一派悠然。

叶启只看碟片,他说电视是个垃圾箱,各种东西不由分说地闯进视线。

我反驳他网络也是如此,可你还一天到晚乐此不疲?

他笑着,我就是喜欢在网上受罪。

我啧啧有声,好个不讲道理的男人。

他起来,道理是什么东西,我自己便是真理。

我也笑起来,那你便是裸的。

他穿着西装,正在系我送的灰色领带。扬起手,以为我会避开,我却知道这不过是个姿势。结果手轻轻的落在我的肩头,四目凝视足有一个世纪,他揽我入怀。

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

三个月前我和叶启相识于网络,真的会有这种事情,会对一个ID心生向往,依依不舍,唇边不知觉有一抹温柔的微笑。想说的话太多了,因此交换电话号码。

叶启在电话里说,想见见你。犹豫片刻试探地问他有多想,他笑着,不是很多,你略一挣脱我便放弃了。

他声音里有种诱惑,低低的,仿佛是耳边掠过的轻吻。一点可能的光亮,诱惑未知的发生。欲言又止的温柔,欲说还休的欢喜。他之于我是种诱惑,诱惑在不可知里,倘若可知便在不可得里。

叶启比我想像中要高大俊朗,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远远的朝我微笑。我退后一步,突然有一种无法回避的伤感涌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伤心,他向我走得越近我越伤心。

他站在我面前时,外滩的夜景朝后退,隐去了,失色了。我想拥抱他,他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和力。他的眼睛,他抽的烟,他的黑风衣。

一定见过你,在哪里,在哪里,我记不起。整夜我恍恍惚惚,惴惴不安。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下网见他,不应该违背了游戏的规则,可是不见他,我不会甘心,不甘心暧昧随风而逝,不甘心编排妥当的人生,不甘心波澜不惊的一生只爱一个人。

我不知道会不会颠覆已经定局的幸福,也不知道这幸福可不可以被取代。我所知的,只是一种盼望已久的危险,我所做的只是一点点的失控,就像秀水对于比自己年轻五岁的小白。

叶启是我的夜色无边,我撞进去,丢失了自己。我觉得自己已经旋入了这一抹黑色里,被他的黑风衣所裹紧,而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4

Daisy,这是个美丽的名字,有翩翩起舞的姿态。那个叫Daisy的女孩穿着叶启的蓝衬衫,脚搁在桌上,弯曲的长发肆意零乱着。

叶启在和我讲话,Daisy花枝乱颤起来。叶启唇角含笑,看着我。然而我挤不出敷衍,伪饰是件自欺欺人的事。

叶启是故意的,Daisy也是,他们故意不设防,因为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对我隐瞒,我也没有任何立场生气。但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把伤心写在脸上,甚至用怨恨的眼神看着Daisy,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叶启略有尴尬,他试图拉住我,我却用力甩开他的手。直直的站着等电梯时我才觉得自己刚才多么的孩子气,多么的不合时宜。我大可以微笑着从容退出,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仿佛真的不爱叶启,无所谓他与任何女子的关系。可是我不能,我的心忧郁的疼着,我想要叶启知道――也许他知道,只是无能为力。

一个人在淮海路上慢慢的走,一直走,直到天色昏沉。随便进了家西餐厅,我要五成熟的牛排,他们却给了我全熟的。

这不是我要的,不是。泪水慢慢滴落,音乐贴在耳际,世界一片空荡荡。从几时开始我已经把心丢掉了,找不回来。从几时开始,我那样在乎叶启,忽略了相处多年的意扬。从几时开始,从几时,是不是那外滩的初遇,或者是网上的偶然相遇。

午夜时分,叶启打电话给我,他简短的说,上网来。

我要睡了。

不,你睡不着,我在网上等你。他挂了,我迟疑了片刻,冲了杯黑咖啡,开始拔号。

他的头像闪烁着,你是否需要我的解释?

这取决于你。

霎时,你要的我没有。

我要什么?

你要幸福。这太难了,我顾不了你。我们相互欣赏,或者说喜欢,可是仅止于此。

我的心一寸寸萎谢,一寸寸碎裂。他果然知道,而且已经作出了判断。

Daisy更加适合我,互不拖欠,结束时一笑了之。你可以吗,霎时?我不要你伤心。

我饮尽杯中的咖啡,手指在键盘上慢慢敲打着,每一声都是碎裂每一声都是分离,我知道这是我们在网上的最后一次交谈,最后一次,说完了也就消失,叶启不会让我融入他的生活。而我不愿意做他生活里另一个不要明天的Daisy,我做不到,我向往俗世的幸福,拍婚纱照,办酒席,做一个男人今生的妻,替他生子。生活可以不尽如人意,可是一切完整。

叶启,你像一个在森林嬉戏又害怕动物凶猛的孩子,你渴望燃烧又恐惧失火。

是,我更担心自己受伤,叶启承认,母亲死后我不再对任何人敞开。

别人一旦了解你,你就没有安全感?

霎时,我希望和你的关系能够自由点,不受束缚,随心所欲。

我不能,我宁可窒息。

打完这句话,我关闭了电脑。

眼前暗了下来,叶启没有打电话来。我知道他不会,飞蛾扑火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爱又如何,爱又如何,这华丽的奢侈品,现实的手轻轻一推,便粉碎。我之于叶启并非必须,他的俏皮话自有别的女子去做解语花。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叶启凝视着我,足足一世纪,最后他说,不再见你,你就平静了。我掩住脸,泪水从指缝里缓缓流出。哭着哭着醒过来,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梦中那句话清清楚楚的响起来,不再见你,你就平静了。对于这个太大的城市来说,我是可有可无的罢,我们完全可以不再联系,生离有时亦是死别。

正如他所说的,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这是个充满过客的都市,没有谁一定要留在谁身边。

5

以为秀水能给我安慰,哪知她的生活更是一片狼籍。小白一夜豪赌,欠下一笔巨款,逃得无影无踪。

我去的时候,秀水正对着两个男人大声说,我不认识什么白瑟,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其中一个男人说,可他确实住在这里。秀水一脸怒容,见鬼,他住在这里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了,还是哪只耳朵听到了,要不要现在进来搜查?

她把门狠狠地拉直,你们留张名片下来,或者一起去公安局走一趟,莫名其妙的上门来要钱,不是敲诈是什么?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

我从来没见过秀水如此泼辣,她一向仪态万方。

你看上去很憔悴。

秀水苦笑着,我得搬家,换手机号码,那帮人要是追到公司来了,我还得考虑换工作。

小白现在人呢?我问。

蒸发了,不奇怪,我现在都忘了怎么认识他的了。他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真要命。

我沉默着,都是过客,小白与秀水互为过客。上海依然是上海,繁华,匆忙。记得读书时有个女友失恋了,临走时她对我说,上海是一种伤害,然后黯然离开了这座城市。

6

九月份我嫁给了意扬,婚礼很简单,简单得仓促,仓促得可疑。

母亲说你们到底怎么了,以前是一拖再拖,现在却火烧眉毛。

公公婆婆说,只怕委屈了霎时。

怎么会,父亲笑着,简约主义,很好,我赞成不要过于铺张。

其实,我不过是为了有一个位置。

在行色匆匆的都市里,累了,倦了,可以躲一躲,安稳是恰如其分的温暖。

秀水凑在耳边笑语盈盈,霎时,嫁得如意郎君幸福吗?

眼睛湿了,我听见自己说,是的,我幸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