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仁治疗咯血医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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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咯血　赵国仁　医案

我师赵国仁系浙江省名老中医，业医四十余载，在内科疾病的诊治中，临床经验丰富，今就先生治疗咯血医案整理如下。

1　屠先生咯血案

屠某某，男，70岁。境遇不佳，度日颇艰，建房娶媳，操持过度，五志厥阳之火，上铄肺金，损伤肺络，咯血多年。近年来发作愈频，或洒扫庭院，或修理菜果，稍事劳力，其血即至。面色少华，神疲乏力，头目眩晕，纳少便溏，气短声微，舌光无苔，脉虚细，前医多谓阴虚火旺，投百合地黄汤者，服之纳减便泄，几至不起，遂大惧，转来就诊。谓之曰，君之疾由五志之火过度，损伤肺津，扰动肺络，而出血也，舌光脉细，即是明征。又百般操持，损伤元气，中土疲惫，健运失司，气不摄血，故神疲乏力，纳少便溏，稍事努力，血即咯出。气短声微而得虚脉，皆中气不足也。脉症合参乃气阴两虚之候也。治宜益气养阴，润肺止血，拯阴理奇汤出入：高丽白参12g，麦冬、五味子、炒白芍、当归、丹皮、陈皮、阿胶珠、白及各10g，生黄芪、生地各15g，薏苡仁、莲子、怀山药、扁豆各30g，炙甘草5g。上方多服，节劳静养，以冀带病延年。

按：此例支气管扩张咯血，乃气阴两虚。气虚者，中气虚也，阴虚者，肺阴伤也。治宜气阴双补。见血止血，非其治也。咯血短气，上之虚也；便溏不实，下虚也；胃不加餐，不饥难运，中之虚也。方中诸多益气补中之品，乃从胃论治，胃气得长，则源源生气不息，何患乎病之不愈也。

2　单女咯血案

单某某，女，17岁。1970年元月27日诊。3月前，吾与单位医护五人赴一山区卫生院支农。夜半，敲门声急，速趋开门，见一媪扶一少女就诊。少女咯血甚，量近半盂，夹带泡沫，喷涌而出。急问故，媪日：此女素体健，从未罹疾，今日上山砍柴，见日落将暮，遂负柴速行，量多且重，四周渐黑，奋力勉行，至家气息喘喘，未及稍息，随意进餐，后即去学校操场观看电影，至11时许就寝。稍顷即胸膺不适，血随之而出，量多如是，从未见之。《经》云：“阳气者，烦劳则张。”今烦且劳，阳气张扬，损伤肺络，故咯血矣。治宜大补元气，引火下行。急取人参10g，自加童便1杯，煎兑速饮，以取“甚者独行”之效。次日晨，药后血即止，是夜安舒静卧，并无异样。复又上山劳作。本应血止，复作调治，奈何山村农妇，不识医理，以致酿成宿恙，3年后复咯血，寻余复诊，良可惜也。

按：此例支气管扩张咯血，用人参大补元气，以止吐血。童便乃治咯血之良药也，性咸寒，直达下焦，亦能止烦除呕。今用之，既止其血，又引烦劳上张之阳气下行返宅也。此女未及二九，偶患吐衄，血止后加以调治，或不再发，今忽而略之，故三载复发。咯血一症，最为难治，医者多用寒凉之药，差矣!血得寒则凝，后为瘀血，则变幻多端，或为经痛，或为症瘕，可不慎乎!

3　竺媪气促咯血案

竺某某，女，73岁。生性乖张，动辄易怒。十年前因嗔怒咯血，治而稍瘥，后时轻时重，迁延不愈。近年来，喘促咯血日见加重，遍诊乏效，经友人介绍，前来我处。时值春季，畏寒厚著，肉削肌铄，吸气如喘，稍动不能自恃，气短欲死，咳吐痰涎，量多而稀，内夹水泡，血痰互见，盈盏盈杯，舌淡苔白腻，脉促数。此乃嗔怒郁勃激伤肝脏，木火上窜，灼伤肺络而血外涌。年逾古稀，下元虚惫，木火少阴阴火挟带肾水上泛于肺，痰气自下汹涌而上。肾失摄纳，厥阴阴火上冒之下虚上实证也。治宜缜纳，望其血止，黑锡丹最宜。近无此药，以真武汤、滋肾丸合童便化裁之：附片(先煎)、焦白术、炒白芍、黄芩炭、怀牛膝、五味子各10g，茯苓15g，肉桂粉(吞)3g，代赭石(先煎)30g，生姜6g，童便(冲)1杯。病已至重，难望大愈，仅冀带病延年耳。

按：此例支气管扩张咯血乃上实下虚证也，上实者，木火灼伤肺络而咯血，肾水上泛于肺而为痰涎，痰壅于肺，呼吸不畅，种种见症，似有实象。下虚者，古稀之年下元虚惫，阴火上升，畏寒厚著，吸气如喘，脉促数，时有欲脱之兆。以真武汤温肾祛浊，滋肾丸黄芩炭易黄柏清阴火而止血，肉桂引火归原，童便咸寒止血，引阴火直达下焦，且能制附片温燥之性，亦能止烦止呕，五味固纳肾气，牛膝、代赭石镇纳浮阳，引火下行，多方配合，以取效焉。

4　王先生咯血不治案

王某某，男，64岁。某处名人。曾居要位，其时朋辈似云，一呼百应，气势显赫，喜烟善饮。三年前，退养闲居，影孤形单，门庭冷落。此本人事之常，奈先生耿耿难释。而致忧思怫郁，五志之火内燔，遂以烟酒自娱。烟日抽三盒，酒两餐必醉。日日如此，又历一载。叶氏有云：烟辛泄肺，酒热戕胃。五志之火，助以酒热，燔灼阳土，其中精华营液，蒸化而为败浊。由腑而脏，由胃及脾，中土不运。败浊随气火上升于肺，且烟熏热灼，损伤肺络，络血外溢，与败浊互结，则为咳嗽痰血。今已住院数周，病恙日深，邀余往视。症见发热不退(体温38℃左右)，咳嗽痰血，量多而秽。纳食无味，呕恶时作，汗多如淋，皮肤灼热，苔黄腻，脉虚数而大，踌躇再三，难以下笔。私谓其子曰：令尊之疾，不治有三，一曰：发热肤灼，久久不退，此非实邪，乃为阴火，盖为肺泄胃戕所致。古云，有形之火不可纵，无形之火不可残。今火属无形，纵之不妥，残之不可。扶之不能。投以甘温，则碍痰瘀败浊，反增呕恶。此乃胃败，化源已竭，气机寂灭，此不治者一也。二曰：汗出淋漓，乃肺气外泄，腠理空疏，残存津液，为壮火所逼，生之少而耗之多。汗为心液，汗血同源，汗多血竭。血为气母，母病及子，气血同衰，玉石俱焚，不治者二也。三曰：脉大，古云“男子脉大者为劳”，此为大者，乃病邪伤及肺胃，肺胃之气外泄所致。胃气泄，津液枯；肺气泄，气机灭。犹如油之将尽，其光反显之兆，此不治者三。有基于三，药之难效，实无力回天也。其子颔首日，然。后果一周而卒。

按：此例肺癌晚期咯血，烟酒乃其不内外因，与病有涉，叶氏已知。然内因实为关键。《内经》所谓“先贵后贱，名日脱营”者也。脱营者，营气内夺，五志之火煎逼为患，是为动辄烦闷喘促，五火交煽于内，经久始发于外。发则坚硬如石，古所谓初为痰核，久则渐大如石，破后无脓，惟流血水，乃百死一生之证，是以不见方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