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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风一起停止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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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仿佛在告诉我们,已经到了它允许的最深处。我与风一起停止脚步,看着驻停在贡嘎峰顶的云朵,虔城地跪下,内心充满了对它的景仰。

或许贡嘎山从来都不是用来攀登的,它的存在就是为了人们的仰望与惊叹。

木雅贡嘎,蜀山之王,藏语意思就是万年不化的雪。传说中它是得道高僧修行之所,使得众生对它的仰慕连绵千年。傲视蜀山的7556米海拔,让它深藏云端。名头虽然不及珠峰响亮,但近6000米的相对高差,树立了贡嘎山在登山界不可撼动的王者地位。在登顶珠峰日益成为平常商业活动的今天,征服贡嘎依然是世界上极少数专业高手的终极梦想。

上路,穿行在初夏浓浓的川西美景里

在无数次川西寻景的路上,我一次次与贡嘎山擦肩而过,一次次与它遥相对望,一直不敢轻易触碰这座于我心中近乎于神的山。对于一个普通的户外爱好者而言,它峰顶的万年寒冰,只能是我人生中一个遥不可及的诱惑,能够近距离地感受它的恢弘大气,静静仰望这座绝地而起的王者之峰,就足以满足我的这颗虚荣心了。

再多的描述与想象,也不能替代我亲近这座为之崇拜的高山的渴望。为了能在风停止脚步的高度倾听云涛,终于有一天,我决定上路——康定,新都桥,瓦泽,六巴,上木居,子梅垭口,贡嘎寺,贡布冰川,下子梅村,巴王海,草科。计划用三天时间,走完环贡嘎最经典的一条环线。

这是一个疯狂的行动,为了向神山表达我最深的虔诚,给自己准备了一次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挑战。渴望挑战的人生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响应这次暴走计划的队友很快聚齐。包上一个依维柯车,在初夏浓浓的川西美景里,驴行的队伍出发了。

远眺蜀山之王,时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当行走变得无拘无束时,身边的风景也会像心情一样弥漫着一种欢快的氛围。

翻过折多山,就是以牧业为主的传统藏区了,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在草原上盛放着。一条小河顺着山势静静流淌,越来越密的苍天大树取代了草原。山势突然变陡,路变得泥泞不堪,奔腾的河水也跟着激烈起来。

我知道贡嘎山近了,六巴乡是最靠近贡嘎的一个乡,下午四时,队伍在六巴乡的一个小村庄里暂停。前面的道路愈加难走,为了保存体力,我们决定找辆拖拉机代步。在一堆懒洋洋晒太阳的藏族同胞中,阿杜和我找到了一个愿意载我们到子梅垭口的老乡。经过与这位穿着藏饰操着半生不熟普通话的司机交谈,才发现他居然是成都周边郊县的汉族人,娶了个藏族老婆,从语言服装到生活习俗完全藏化了。

谈好价格,分坐两个大拖拉机赶路,行程相当紧张,天黑之前一定要在4600米的子梅垭口上扎营,不然就会影响明天的计划。

从重庆算起,经过了一天一晚的车程,每个人都很疲劳,随后的路却是陡峭异常,队友们互相提醒,都不敢大意。阳光渐渐淡去,天空中飘起一朵朵细小的白花,顺手一抓,原来是晶莹剔透的雪花,也只有在高海拔的山区才会出现夏季飘雪的奇观。

老乡是见怪不怪,全然不理会队伍中第一次来川西的新人的欢呼,开起拖拉机自顾自向前猛冲。山路不断盘旋,海拔越来越高,慢慢地可以俯览群山。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四周的旷野一片空寂。

再次回望,最后一片霞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拿起头灯为开车的老乡照路,弱小的灯光在黑暗笼罩的群山里像一片摇曳的孤舟,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危险,心中祈祷着一切顺利。

不知这上下剧烈的颠簸持续了多久,大家疲倦紧张的心已经到了极限,终于到了子梅垭口上。已经是夜里十点了,谁也没有吃东西的打算,赶紧扎好帐篷草草睡去,也许是紧张疲劳后的放松,很快营地里就呼声一片。

凌晨六点,当队友们还在梦乡时,领队的责任已经迫使我早早起来。今天的行程是从垭口徒步到上子梅村,再上贡嘎寺宿营,上上下下2000多米的起伏。为了让大家有充沛的体力,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腿肠,牛奶等公共食品,用气罐煮了三大锅热腾腾的方便面,一个个帐篷开始叫队友起来吃饭。

天空中的云雾渐渐散去,子梅垭口正对的远方,一个黑色的庞大物体显出了它的轮廓,不错,正是贡嘎山向我们逐渐展露了它的峥嵘。当山风吹尽了最后一片残云,我期待已久的画面在眼前完美呈现,贡嘎山主峰伟岸的身躯完全占据了我视野的所有角落。

从帐篷探出头的队友异口同声惊呼起来。子梅垭口被视为是欣赏贡嘎主峰的最佳位置,但我们虽然身处在子梅垭口4600米的高度上,视线竟然还不及贡嘎的腰间。对于这座山,我们依然只有仰望,书本中经典的画面与现实在面前惊人地重叠在一起,但震慑却是前所未有地强烈。白雪覆盖的群山簇拥着主峰,征服了在场所有人。

时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风也会在它面前停止了脚步。

在山路上暴走,深夜到访贡嘎寺

有收获美景的心情支撑,脚步一阵轻松。山里的天气变化莫测,雪花和雨水时不时地想折磨我们的意志。但大伙都不愧是“暴走一族”,三个多小时就下到山脚下的小村庄上子梅村,为了躲避越下越大的雨,就近找了一户藏民的院子躲雨,没想到遇到的是村子里老支书的家。他家里住满了外来的其他游客,热情的支书忙前忙后为游客张罗着马匹和向导。

就着支书夫人煮的浓浓酥油茶,随便吃了点干粮,在雨停的间歇,队伍又继续赶路了。上山的路与下山形成鲜明的对比,哪怕是一点点往上的坡度,负重徒步的队伍都感觉明显,恨不得走一步停一下。

雪地里不时飞过马鸡,树梢间活泼跳跃的松鼠,原始森林里的精灵们无拘无束地生活着。脚在雪地上踩出的痕迹越来越深,抬腿也越来越慢,每个人都大口喘着粗气,坚持与痛苦搏斗。身体的热量大量消耗着。背上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走了很远,仍然不见深山中贡嘎寺的身影。

路上偶尔有一两个朝佛的藏民下山,一句“扎西德勒”的问候,继续分开前进,天就这么不知不觉暗了下来。一直到有个路过的藏民说,这一带可能有熊出没,顿时把大家惊出一身冷汗。急速升高的肾上腺素比疲劳能够提供更大的能量,再也没有谁提出休息,我开始随时警告拉长的队伍缩短距离,紧紧走成一团,快速地向山上行进。

这一段漆黑的山路,因为藏民一句随意的话变得相当恐怖。谁叫我们是一帮追求暴走刺激的人呢,又冷又累又饥又怕的路终于在深夜里结束。远处空旷的山谷里,贡嘎寺一盏昏暗的灯火成为点燃所有人希望的救命稻草。

僧人热情地招待了我们这群深夜到访的不速之客。租了几张价格还算公道的铺位,大家悬着的心完全放下来。张罗着做一顿户外大餐,犒劳一下两天来因奔波而极度疲劳的身体,很晚了,不愿睡去,憧憬着明天与贡嘎山最亲密的接触。

海拔5000米,与风一起停止脚步

与往常相同,第二天我依旧醒得很早。只不过这一次大家都一样,已经整装待发。

今天的行程是最艰苦的一天,从贡嘎寺上到冰川,返回贡嘎寺后直接下撤到巴王海,一般人根本难以想象的行程。

不需要太多的动员,每个热爱在风景中暴走的人都知道这其中的艰苦。告别了贡嘎寺的僧侣,出发了。上贡布冰川没有路,巨大的岩石布满了整个山谷。只能是逆着冰川流下的小溪方向在乱石滩摸索着前行,时值初夏,在阳光到达不了的地方,冰棱仍然在缓慢地消融着,溪水寒冷刺骨,远处时不时传来冰川上巨大冰雪崩落的声音,贡嘎的主峰在头顶高大地耸立着,整个山体都被万年寒冰制成的铠甲厚厚地包裹着,寒冷的空气凝固了周围的一切。

在这个圣洁的高地上,凡间的生命被阻挡在门外,听得见自己心脏每一次重重的跳动,急促的呼吸考验着每一步向上的路。经过很长的行进,我们已经接近5000米的海拔高度,碎石在此变成了坚冰,这已是常规徒步者能够到达的最上沿。

然而贡嘎山的主峰和几个小时前相比,仍然在远处,没有一点拉近的迹象。滚石与雪崩不停地在队伍四周出现,神山仿佛在告诉我们,已经到了它允许的最深处。我与风一起停止了脚步,看着驻停在贡嘎峰顶的云朵,虔诚地跪下,内心充满了对它的景仰。

或许贡嘎山从来都不是用来攀登的,它的存在就是为了人们的仰望与惊叹。

心灵经过这番重重的洗礼,队伍满足地下撤了。下子梅村,魏士达村,巴王海,一路的劳累对于我们已经不再重要,人的身体就在这一段又一段挑战中超越与重生。当我们来到巴王海外的水电站时已经是次日的凌晨,包车的司机早已在这里等待多时。

一段短暂而艰苦的徒步之旅就此结束,贡嘎山伟岸的身影,从此烙进了每个人的灵魂,因为它见证了我们如何战胜自我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