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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昕宇:挂职一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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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去甘肃礼县之前,黄昕宇的内心一直很忐忑。

1997年首都经济贸易大学财政会计系毕业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始终与大机关的财务工作密切相联:从国家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财务司的科员,到国家质检总局会计与国有资产管理处主任科员和副调研员,朝九晚五,开会、研讨、起草文件,指导总局所属各级单位国有资产的财务及管理工作,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而到千里之外的礼县挂职,他将面对基层工作繁复芜杂的千头万绪,一切都是陌生的,自己能胜任吗?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此前的16年里,国家质检总局已经派出了九批前往礼县的对口帮扶干部,他们在礼县挂职期间,表现都极为优秀,成绩也都很突出。自己此番前往,能做得和他们一样好吗?

临行前,总局领导找他谈话,跟他讲年轻干部到基层挂职锻炼对自身成长的价值和意义,并告诉他,总局上下,将对他在礼县的工作给予最大的支持、配合和帮助。总局领导的话,让他的心踏实了不少。况且,他毕竟年轻,青春的激情和不服输的血性让他最终坚定了这样的信念:即使不能比前面的人干得更好,至少不能比他们差。“出水才看两腿泥――我就不信不能在礼县干出一番气象来!”

2010年一个夏日的午后,黄昕宇以礼县县委常委、副县长的身份,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闲不住的黄县长

最初的一个多月里,黄昕宇基本上都是在路上度过的。

那段时间,他年轻的足迹,留在了礼县的山山峁峁,沟沟梁梁;留在了那些偏僻、贫困、道路曲折泥泞的村庄。在那里,他与村干部和村民聊天唠家常,倾听他们对发展本地经济的想法和意见。

礼县,地处陇南山区,西汉水上游,黄河仰韶文化和长江巴蜀文化的交汇点,也是先秦文化的发祥地。这里有先秦十二公扬鞭跃马驰骋千里横扫六国完成霸业的遗址,也有诸葛亮六出祁山屯兵伐魏鞠躬尽瘁光复汉室的遗迹――但是,黄昕宇根本就没有观览遗迹、发思古之 幽情的心情。因为在密集调研的同时,他脑子里不停运筹与琢磨的,是如何帮助当地农民脱贫致富。

发展大棚反季节疏菜,是黄昕宇最初提出的一大思路。

在整个陇南山区,礼县属于物流配送的最远端,物流成本高,物价就贵,即使是蔬菜,价格也一直居高不下。而发展反季节疏菜种植,显然可以解决这一问题,也能大大提高菜农的收入。

思路定下来后,黄昕宇开始往来奔波于礼县与省城农科所之间,联系专家,落实资金,在永兴乡建起了日光温室。而永兴乡无公害蔬菜示范基地的建立和菜农收入的大幅度提高,也带动了附近乡镇发展大棚反季节疏菜的热情。今年9月间,我去礼县采访,在永兴乡的一座疏菜大棚里见到一位菜农。他告诉我,他们家的疏菜大棚一年能有几万元的收入。“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刚开始建棚育苗那会儿,黄县长总来,还带着专家来给我们作指导。现在,这茬蔬菜又成熟了,前两天我跟其他几个人商量着要去县上给黄县长送点黄瓜、西红柿,请他尝尝鲜,但听说黄县长是个闲不住的人,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那位菜农说得对,挂职一年间,黄昕宇确实从未闲过――

7月2日,他率队前往北京,参加“礼县苹果”地理标志产品保护专家答辩会。会上,他作了“礼县苹果”地理标志产品保护陈述报告,并回答了审查组专家的相关质询。

8月初,在永坪乡调研时,他发现马沟小学的教室受“5・12”汶川大地震影响,屋梁歪斜,墙体严重裂缝。孩子们在这样的危房里上课,几无安全可言。就在那次,他下决心要兴建一所新的马沟希望学校。

8月12日,礼县遭受重大暴洪灾害。得知消息时,他正在省城兰州联系县里的一个扶贫项目,当晚便赶回礼县。等他乘车来到自己包乡的上坪乡,已是午夜时分。他召集乡干部会议,部署重大天气灾害应急预案和抗震救灾应急预案。随后,连夜下到各村督促检查……

以上,仅仅是黄昕宇2010年七、八两月的工作概况,从中,我们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他不是那种推时度日的挂职县长,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心系群众、勤政爱民的好县长。

在山沟沟里建起希望小学

对黄昕宇来说,有些工作是可以毕其功于一役的,比如大棚反季节疏菜示范基地的建立和推广。但很多工作则需要他不断地追踪、跟进和推动。比如“礼县苹果”地理标志产品保护。

2010年7月2日,在北京,他完成了“礼县苹果”地理标志产品保护专家答辩。答辩很成功,但他知道,那只是整个工作的起步。此后,他开始深入研究“礼县苹果”产品特色及其与当地自然、人文因素的关联性,再对申报材料进行润色和加工。他的这些工作在半年后终于结出了硕果:2011年1月14日,国家质检总局公告,宣布批准对甘肃礼县苹果实施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并召开了新闻会。而在那几天里,黄昕宇无疑是最为忙碌的人。布置会场、联系媒体、准备各种宣传材料,全都亲力亲为。会结束后,县委书记方新生动情地对他说:“黄县长,你为礼县52万群众立了一大功啊!”

马沟希望学校的建设同样花费了他大量的时间和心力。从实地考察、调研论证、重建规划设计到施工单位的招标议标,每个环节他都不敢有丝毫放松。当然,其中最难的还是建设资金的落实。

在深圳的一家公司,他动情地讲述着学校的困境,孩子们在危旧教室里上课时所面临的危险,让公司高层闻之动容。但公司的钱毕竟属于股民,每花一分钱都必须有合理的解释。所以,公司高层就资金使用、建筑设计和工程进展,向他抛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而建设希望学校的每一个节点他早就烂熟于心,因此,他的回答翔实、细密,令人信服。

35万元资金按时到位,保证了马沟希望学校的如期开工。此后,学校的建设就时时牵动着他的心。他一次次亲临现场,检查施工情况。半年后,学校主体工程竣工。随后,利用国家质检总局8万元扶贫资金,又完成了围墙、校门、护坡花园等配套工程。

如今,焕然一新、窗明几净的马沟希望学校,已经成为那片山沟沟里一道亮丽的风景。有时,下乡途中经过学校,他都会悄悄地进去看一看。教室里学生们声声入耳的读书声,和操场上那一张张欢快的笑脸,让他深深陶醉。

“我知道,挂职结束后我就要回去,人们会很快忘记我的姓名。但是,学校会永远留在这里,会成为一茬茬山区孩子永远不会忘记的人生记忆――对于我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我感觉到幸福和自豪呢?”黄昕宇说。

与母亲永别

2011年3月,在黄昕宇的记忆里是最为繁忙的月份。马沟希望学校主体建筑完成与配套工程开始,很多繁杂的环节都要他参与和督促;同时,由他发起的带领部分村干部去福建参观学习以开阔眼界、培养创新意识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前期的准备。就在这时,3月15日,他得到了母亲病危的消息。

那些日子里,他衣不解带地侍奉在母亲的病床边。虽然,他尽己所能地给母亲以最好的照顾,并一次次祈求上苍,能让母亲快点好起来。但是,母亲的病情还是一天天恶化下去。看着母亲日渐消瘦的面容和越来越虚弱的病体,他心如刀绞,无人的时候,他会克制不住地哭泣,一任悲伤的泪水爬满面颊。

一边心忧着母亲的病情,另一边,礼县的工作也时时牵扯着他的心。每天,他会抽出时间打电话,询问学校的施工进度,还要不断跟福建方面联系,落实礼县村干部学习与参观考察的具体事宜。有时候,坐在病房里,他会轻声地向母亲讲自己在礼县的工作。母亲已经不能说话了,但母亲慈爱、温暖的眼神中充满无限欣慰!

4月10日,母亲走了。办完后事,黄昕宇匆匆赶往福建,带着18名礼县的村支书,参观考察了多个工农业示范园区,并陆续听取了有关专家关于新农村建设与县域经济理论、基层民主政治与依法行政、农产品质量管理等方面的报告和讲座……考察结束的那天晚上,得知他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的村支书们来到他的房间,拉着他的手:“黄县长,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但黄昕宇没有如期回京。因为工作需要,在当地政府的挽留下,他将留在礼县,继续挂职一年。采访的时候,他告诉我,接下来的一年里,他准备在发展当地特色农业、推动循环经济方面做些扎扎实实的工作,还希望能为本县的留守儿童做些事情。“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我将尽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