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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雨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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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连续下雨五天。空气中浸着饱满的水汽,物理老师告诉我们这是蒸发的物态变化现象。操场上的石子积出一个大水洼,跑步停止,做操停止。自行车停放处的泥地被泡得不堪承受,为此,我不得不换上了厚底运动鞋。

襄在校服里,缩着脖子看天,满天的灰色翻滚,雨如丝般不断滑下,质感冰凉。脚和手上都带着冷冷的潮湿感觉。除了伞,谁都不说话。

我感觉我在雨中丢了些什么,但却又找到了什么。嘘,这是个秘密。

S和Co好像是这个雨期和好的。在那节体育课上。

那是开始下雨的第一天。雨才刚下,纤细得令人心疼,阴云是淡淡的灰色,抹得很开。空气中的一股凉意微微弥散,有种潮湿的植物的气息,自然而柔和。雨落近于无声,仔细听,像极纤细的声音在吟唱,声调是润泽的。我感到舒服,满意地拍拍手。

关于S和Co,他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S活泼开朗,笑容明媚,像一朵炫目的向日葵:Co是那种骨子里都是忧伤和叛逆的男生。对我来说,更不同的是,S是伴了我七年的好友,而Co则是我过去的朋友。Co和S一直是朋友,不久前因为一件事闹得比较僵。现在,他们又走在了一起。对此,我不做评价,也不持有反对态度。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雨略大了些,操场上的石子很快被雨水浸湿,而后水又很快地被蒸发掉。S和Co正在交谈,S依旧笑得很明媚,头发略湿,湛在脸上,多了一份妩媚。

然后我开始跑步,大步地跑。肺部扩张,之后吐出积蓄着的阴暗气体,脚点过泥土和石子,发出轻快的声响。再看那两个人的侧影,便释然了,抑制不住地笑起来。脚下的泥土很踏实,使我怀着对它的满满的信任继续跑下去。

S看上去更开心了,自然地靠在台阶上,墨色的发辫被扬起几缕,但又极柔顺地贴着颈。雨丝让远处的两个人朦胧地看不真切。背景灰色,同样稀疏的颜色。

我发现,石子彻底被淋湿了。

雨大了。

这样的结果导致教室前面的蓝色栏杆上悬挂起了若干体积较大的水珠。用手接,好凉,凉到心里了。

忽然感觉自己是燥热不安的,需要一些更冷的东西让自己冷静下来。

于是去洗手,每节课下了都去。

水很凉,浸过水的手在空中被冻得微微发青,而我对此甚为满意,开始笑。Co用看恐龙的表情看我,S骂我神经病。

我笑得更大声了。

谁知道呢?自己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但还是很喜欢那种感觉:冷峻、清醒、沉稳,我狭义地将它们理解为理智。

对哦对哦,走路时微微甩着冰凉的手,步子都收敛了很多。

蓝色栅栏上的那些水珠――休息的雨,它们静默着理智着。

喂,你们活着是为了证明什么啊?

有很多伞,只有它们在说话。它们的语言是滴答滴答――拥抱着雨,它们都会静静地说话了。

我的伞是青绿色的,我觉得它很漂亮。中国画中晕染的山间绿色,就是这种清新的绿。泥土潮湿泥泞,雨的下落轨迹成一条条绵延的线,然后在小小的水洼里开出花来。很柔婉,也很快地谢了。学校的围栏上爬满爬山虎,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鲜亮,叶片中间积着些水,红色茎条和叶背上细小的茸毛,被雨点压制地贴在茎上。

我的伞随着我的走动微颤,很多的伞也晃动着摇曳着。我撇撇嘴,看着天空培养忧伤情绪,“滑稽”这个词却在飞速地膨胀,我忍不住地笑起来。旁边的S低着头,一脸孤独地寂寞着,俨然一位结着愁怨的丁香般的姑娘。我把自己的伞塞进了S手里,暂且充充油纸伞吧。

我觉得雨和伞是恋人,雨出来时,伞也就会出来了。在一片雾蒙蒙的烟雨中,真的很安静――除了伞,它在同雨说话,给雨讲一个一个的故事,低低地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里却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我淡淡一笑,让伞完整地遮住我,目视前方,平缓安稳地走过这条下着雨的路。

我希望。

木殇,你唱忧伤的歌唱得很有感觉,本来你的嗓音就不错的。S说。

木殇是S对我的称呼,由我的姓“杨”拆来的,我并不喜欢它,给人以压抑感,和那些很忧伤的音乐一样。

是啊,是唱给你听的。

而S就在我的歌声里在点滴的雨声里无休无止地讲着Co的故事。

怕他已经成为她织梦的一部分了吧。

而我只是一个演唱者,边唱边看路边榆树上吊挂着的长串果实,青绿色,缀着水滴,饱满,似乎一碰就会流出水来,大概是由于水分充足的缘故。

我们幻想着爱的荒原,永远走不到孤绝,却已被想象的寂寞吓得泪流满面。其实,太阳一直都在。

爱是热,被爱是光,真好,不是么?

有光,有热,有颗温暖的心,冬天,都不会感觉冷了。

第六天下午,太阳总算从乌云里跑了出来,呈熟悉的蛋黄的颜色。光芒刺眼,在乌云中模糊着。我用手触摸阳光,很温暖。

地上的水洼犹在,栅栏上的水珠犹在,现在的我却以不同的心境来看它们了。

逝雨。

总之,抱着年少,向着太阳大步向前,就够了。

作者感言:

我不是个很勤奋的人,我不会花许多的时间去写东西。对我来说,文字是一种可以比话语更为精准地描绘自己内心的奇妙的东西。所以,在台灯下,发现有什么被压抑在心底,满满的,快要流出来的时候,我才会取出厚厚的笔记本,以笔筑渠,将它们引在本子上,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总会有些激动,有些惶惑。到写完,读的时候,则有些喜悦,有些释然。我觉得,我是在读另一个活在纸上的我,这个我是安静的,思索的,快乐的。

我的厚厚的笔记本们有着不同的名字,它们拼接成我的生活 白色的纸张,蓝色的手写字,触摸起来有特别的质感我很满足,因为它们载满了我的记忆和思考,你可以从中嗅到快乐的味道 而可以收藏和发现自己简单的快乐,这本身又是一件多么让人喜悦的事。

――杨至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