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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方向反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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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心地铲掉桌上所有的贴画,老旧的课桌露出几根嫩黄的木刺,我用字典小心地把它们压平,然后满意地把课本堆在桌角。这是我的新课桌,我要在上面度过我剩下的高中生涯,所以我一定不能弄坏它。

我侧脸,安静地贴上桌面,周围嘈杂的谈话变成了一种平缓的轰鸣,透过桌面敲击出低沉的节奏。

最近的一切都有些乱。我从理科重点班头也不回地来到了这个嘈杂的文科班,一些很重要的人消失,手指僵得什么也写不出来。

在18班的最后一天,整幢教学楼都响着轰隆隆的搬书声。坐在教室里,看窗外时不时闪过一个泪水涟涟的身影,后面跟着一大群送行的同学。人们大声地说话,大声地咳嗽,最后蔓延成一片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我把头转过来,看到同学们一本正经的侧脸。

老师终于抄完了所有的化学方程式,他扭过头来微笑着说:“今天我们班有几位同学要去文科班,其中四叶还是文科班第一名,希望大家以后好好相处,不要忘记他们。”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班上的同学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他们急急忙忙地抄着我的电话、QQ号、邮箱,时不时有人从后面搂住我说好兄弟不要忘记我们,我低头说不会。然后照例又是一顿“群殴”,不过他们都没用力,我感觉得到。

我并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但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深处不断涌出来。我环顾四周,这些人不是兄弟不是朋友,只是由学校随机抽取凑到一起的一群人,但为什么我会难过?此时他们都围绕着我,露出光灿灿的微笑,嬉笑着跟我称兄道弟。后来的日子里我曾无数次地想,如果那天我选择留下来,选择和他们一起奋战到高考结束的那一刻,他们会像那天那样簇拥着我,告诉我不能忘不能忘,会在那个星期六我主持的班会上给我经久不息的掌声吗?

我和转到文科班的几位同学提着书包顺着人潮往下走。不断有人泪流满面,咸咸的眼泪使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我们微笑着交谈。六个月前我们微笑着聚到一起,看着彼此“惊世骇俗”的成绩单不停地说厉害厉害;六个月里我们一起拿下了几乎所有的单科第一;我们一起组成篮球队,逼平了年级第二的13班;我们一起在1000米的跑道上汗水纷飞;我们一起在圣诞前夜打开所有的窗户,看课本、试卷同雪花一起飞舞,说:“好凉快啊! ”

如果不是为了那该死的前途,如果不是为了那可憎的命运,如果不是为了那么多如果,我愿意继续坐在那个靠窗的角落,抬头看钟楼上时针的方向,然后低下头和你们一起默写一段冗长的化学方程式。

日子还是一天天继续。我将理科资料全部扔进储藏室,将文科资料在桌上一字排开。我开始学会一个人在角落里做题,从日出一直做到日落,然后揉着酸胀的眼睛看阳光在灰白的墙壁上投下大段的明黄。一切变得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平静,风哗哗翻动书页,时间从头上轰然辗过,我听到全身的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了几场大雨,然后阳光一天天明媚起来,温暖的夏风呼呼穿过走廊,昏沉沉的午后时间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然后一切停止,指针沿着来时的轨迹划过优美的弧线,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从反方向开始移动。

一切重新闪现。候鸟扑腾翅膀飞向日渐温暖的北方,阳光褪去,曼陀罗花渐次开放,一切仿佛都摆脱了时间的禁锢,逆着时间流逝的方向,回溯到最完好的原点。

我慌忙起身,走到领奖台上,接过证书和奖学金,然后安静地找了个位子坐好。真不知道自己来文科班是对还是错,以前我对奖学金可从没奢望过,现在,那几个在理科班时即使我超水平发挥都会多我近百分的奇才把巴掌拍得震天响。

我抬起头,远处有大片的暗云在移动。

“让我们向这些同学学习!”

掌声像平安夜的烟花腾空而起,以18班为圆点在阳光湿润的空气里扩散开来。

“喂。”我喊他们。

“喂……”

我看到七十几道目光以我为焦点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眼神明净,脸上泛着温暖而恍惚的笑容。

指针安静地停了几秒钟,然后继续移动。

阳光一天天炙烈起来,午后的阳光从后排的窗户切进教室,在黑板上投下深深浅浅的淡亮光斑。

“不要说再见好吗?再见有分开的意思,你知道吗?我是那么坚定不移地相信:你从未离开过。”

这是樱桃的QQ留言。

没有多余的字句,没有无聊的眼泪,没有无谓的忧伤。我真的就这样从五楼降到了一楼,每天不用爬那么多楼梯了,不用眼红他们超凡脱俗的理性思维了,不用再写一堆堆的理科作业直到手抽筋了。这就是生活,离开了就离开了,眼神不迷离,阳光清晰。

我又一次站在五楼仰望钟楼上的钟,指针悄无声息地划过钟面,阳光像无垠的白色沙滩在脚下蔓延开来。

“有空常回来玩。”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嗯。”

“今天我们和8班有篮球赛,要去吗?”开翔在和我说话。

“嗯!”我抬起头,看到许多张阳光笼罩的面孔。

“走!”我被大家簇拥着,像洪水一样向沙滩涌去。

穿越时空的画面的钟,向反方向开始移动……

昏沉沉的午后阳光像打翻的橙汁,晕染开所有的视线,风光着脚跑过走廊,呼呼吹动灰尘,在喉咙里低语轻笑。

指针还在倒转,仿佛在寻找某段久远的时光,某段遥远的记忆。

很多年后,我们会笑着说:“是啊是啊,都这么多年了……”

一秒钟的停歇,然后一切顺时针开始。

一切沿着阳光明黄的纹理,安静平缓地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