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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读书》成为一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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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当代中国的读书人来说,创办近30年的《读书》杂志无疑称得上是老中青三代读书人的风向标,在很大程度上,《读书》体现着中国社会不同时期的思想走向和社会热点问题。《读书》曾经历三代主编的更替:近期,《读书》再次换帅,这在思想界和读书界引起不同反响。有读者指出《读书》自命不凡的“精英意识”离社会现实和文化需求越来越远,该醒醒了;有作者担忧,在巨大的经济利益和商业利润的诱惑下,今天的传媒正在丧失太多的责任和真诚,这一事件会不会导致一种人文理想的落难;有学者认为,思想类传播媒介当务之急需要强调传播的有效性,需要培养练习公民言说的意识,需要对用活泼的文风表达高深的问题持有足够的信心!

《读书》之所以被当成一种现象为人们所关注,应当说,是因为这个社会仍旧关心着自身同样赖以生存的精神家园的建设。那么,在这一建设过程中,我们究竟应该如何看待和理解思想的承继和缺憾,带着这个问题,《小康》记者在《读书》换帅的第一时间,专访了即将卸任的主编黄平。

《小康》: 《读书》的风格转变与时代紧密相连,它是一种必然吗?

黄平:陈翰伯、陈原、范用先生当初大概也没有想到,《读书》在上世纪80年代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他们几位是出版界的前辈和泰斗,执掌过商务印书馆、国家出版局,粉碎以后,他们觉得应该有一份给知识分子读的小刊物,但并没有想到《读书》客观上成了思想解放的产物,也促进了思想解放。我个人不大喜欢“必然”这两个字,历史发展总是有人们努力在其中,当然不能随心所欲,是作者、读者、编者等多种合力的结果,而不是像地质变化、潮涨潮落那样有一个自然规律。

《小康》:你认为从上世纪90年代,知识开始分化,整个社会也开始分化,这势必导致学者们在学术领域做得更专业,更艰深?

黄平:分化是明显的,专业化也越来越厉害。在时代分工越来越细、越来越专业化的时候,一个社会应该有比较综合的、或不那么专业化的、能用比较明白的方式直接讨论思想问题和文化问题的媒介。专业学科是基本的,没有这些,综合讨论展不开,但是,高度专业化讨论有一个缺点,就是只有本圈子内的人才愿意看,才看得懂。

《小康》:这些年来范用先生也说《读书》上的一些文章自己看不懂了,不仅是《读书》,其他一些思想人文类媒介也同样让很多人感到晦涩难懂,你怎么看这些问题?

黄平:对前辈,我们永远只能是高山仰止,他们的学问功底、文字功底和编辑经验,是我们永远无法企及的。

晦涩这个问题出现的原因首先还是源于时代。一些文章确实有一些专业、生僻的词汇和不顺畅的表达,但是,这里边有一个深刻的矛盾:这个时代确有一些需要用专门的术语、词汇表达的问题。有的问题可能是原有的很美的文字处理不了的。

如果我们承认中国正在面对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十几亿中国人连续近30年的时间里,在社会、经济、政治、文化、法律乃至于环境、个人生活、思维与交往方式等全方位的剧烈变化,在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也是少有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有很多问题可能是传统的人文传统――中国优美的文言文传统乃至五四以来白话文的传统,包括一些前辈写的优美的散文传统――所没有面对也没有处理过的,有些文章也许很晦涩,但是这些问题本身对我们这个时代来说太重要了。比如关于东亚金融风暴的讨论,关于亚洲问题的讨论,关于问题的讨论,有些人物我们可能没有听说过,有些概念“像虚拟资本”是90年代才出现的,我们到《读书》参与编辑工作的时候,发生了亚洲金融风暴,接着我们这里有了长江大洪水,到1990年代末期,下岗、三农、环境等问题越来越突出。从金融风暴一直到“911”,全球化以这种形式来展开,有些问题本身是新的,作者要完全吃透了再消化,再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表达,是需要时间的。

第二个原因在于,我们希望把《读书》办得有中国的文化底蕴,有中国语言美学意义上的表达。但是说实话,这个越来越难了。前辈们相继谢世或者因为年龄原因而撩笔,很多新一辈作者不仅文言文训练差,白话文也表达不那么好,外文更够戗,这种情况下,你可以想象,我也相信,有些作者发表了文章,自己也会很不满意。

第三个原因其实也是时代的问题,80年代,有些著作的原文很晦涩,翻译很拗口,像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就是这样,那个时候却是洛阳纸贵。商务重版的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在德国能读懂的人都很少。但是,这些书在80年代一下可以发行几十万册,这是因为它所涉及的问题与时代切合,它提出的问题是这个时代所关心的,所以青年人读不懂也要读。其实哪个大变革的时代都有这个问题,社会变迁在前,文字上语言上怎么反映这个变化,对读书人来说是个挑战,不只是语言表达方式,更是对问题本身的理解,需要新的思想和文字,新东西一开始一定会“夹生”的。

《小康》:从事实判断来说,你们主编的《读书》所涉及的范围比前两个时代都扩大了。

黄平:中国素来有一个清议的人文传统,这本来很好,现在也特需要。美中不足的是,文人雅士有时孤芳自赏,保持自己的清高和纯洁,缺点是影响面比较小,对时代问题的敏感比较差。中国面临着那么多新的问题,这要求我们得走出“象牙之塔”。这一方面是时代要求,另一方面,如果我们不关心时代、当下,不关心我们的左邻右舍,缺乏世界眼光,那么我们这个清高其实是假的,真正思想上的勇气是敢于面对当下的任何尖锐挑战,至于你的回应是不是那么正确,能否被别人接受,那是另外的问题。《读书》的读者主要是青年学者,背后有那么庞大的知识群体为你写稿,它更应该面对这些新的问题、挑战、领域和冲突。所以,至少可以说,有所拓宽,是我们的考虑。

《小康》:有些读者认为,《读书》的包容性没有那么强了,你怎么看?

黄平:真正的思想一定是在与不同意你的人的论辩中形成和完善的。80年代的共识被打破以后,变迁的一个结果就是利益多元化、思想多样化,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杂志要反映一个时代,应该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我们始终认为,《读书》包括其他思想人文类的刊物都应该有多种声音。

《小康》:10年之前,中生代学者的很多人都在《读书》发表文章并成名。但今天成名者数量大大减少了,原因何在?

黄平:这同样与时代有关。现在成名的是歌星、演艺明星、体育明星,而不是思想者。不仅在《读书》成名的思想者少了,在任何地方成名的思想者都少了。当年李泽厚一篇文章《孔子再评价》在全国引起那么大的反响,今天他一篇文章的影响至少无法和电视明星相比。现在这个时代的聚焦点不在思想上,甚至不在文化上。这也是大众文化普及了、媒体形式多了所造成的文化现实。

另一方面,学者成名不应该靠公共媒体而应该靠专业,这是制度性的要求。现实中有些人因为不能作为“学术成果”,不能拿去评职称等原由,写文章也不像当年那么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