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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字句中领属性名词短语的整合与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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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本文考察了领属性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的使用情况及限制条件。研究发现,具有不可让渡的领属关系的领属性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有两种倾向:一种是将“领”和“属”作为一个整体作“把”字宾语;另一种是将“领”和“属”分裂为“把”字的宾语和保留宾语。文章还指出,表示“失去义”的动作动词蕴含了结果动词,并可表示为一种复合的事件结构。在带保留宾语的“把”字句中,动作动词的受事与结果动词的主事分别为领属性名词短语的“领”和“属”,根据大概念在前,小概念在后的原则,“领”作为“把”字宾语,而“属”作为保留宾语。

关键词:“把”字句 领属性名词短语 保留宾语 “把”字宾语

一、引言

现代汉语中,有一类领属性名词短语的“领”和“属”之间具有整体-部分关系,如“桔子皮”“花生壳”“韭花梗”“桌子腿”和“门把手”等。陆俭明、沈阳(2004)指出,这类领属性名词短语在句法上有着复杂的变化形式。①在“把”字句中,领属性名词短语的“领”和“属”既可以整体作为“把”字的宾语,也可以分别位于“把”字宾语和保留宾语的位置上。例如:

(1)a.我把桔子皮剥了。

b.我把桔子剥了皮。

例(1)a中,“桔子皮”作为一个整体作“把”字宾语,而例(1)b中,“桔子皮”中的“桔子”(“领”)作“把”字宾语,“皮”(“属”)作保留宾语。为什么会有这两种形式的“把”字句?这种句法表层的分合背后的动因是什么?本文主要分析领属性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的约束条件,并重点考察其句法表现以及背后的语义基础。

二、领属性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的约束条件

(一)领属性名词短语的特点

现代汉语中,名词之间的组合能力非常强,可以组成词或者词组。像“电视墙”“日光灯”“台球桌”等这类三字组的词汇数量众多。而像“桔子皮”“花生壳”“韭花梗”“桌子腿”和“门把手”这类词组初看起来和三字组词汇较为相似。但是对比三字组词汇,我们发现领属性名词短语(表示为“N1-N2”)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1.N1和N2之间可以插入“的”

(2)a.桔子的皮

b.*电视的墙

2.动词的语义指向N2

(3)a.我剥了桔子皮

b.我砌(好)了电视墙

例(3)a中,“剥”的是“皮”,“皮”是动作处置的结果,“桔子”是动作处置的对象;例(3)b中,“砌”的是“电视墙”,“电视”并不是动作处置的对象。

3.领属性名词短语可变换为保留宾语句式,而三字组词汇不可

“把”字句:

(4)a1.我把桔子皮剥了~我把桔子剥了皮

a2.我把电视墙砌(好)了~*我把电视砌(好)了墙

“被”字句:

(5)b1.桔子皮被我剥了~桔子被我剥了皮

b2.电视墙被我砌(好)了~*电视被我砌(好)了墙

受事主语句:

(6)c1.桔子皮,我剥了~桔子,我剥了皮

c2.电视墙,我砌(好)了~*电视,我砌(好)了墙

综上所述,对于可以形式化为“N1-N2”的名词短语来说,具有领属关系的名词短语之间可以用“的”来连接;并且N1和N2与动词具有不同的语义关系,并可分别占据不同的句法位置之上,即领属性名词短语整体作为“把”字宾语,如例(1)a,或分裂为“把”字宾语和保留宾语,如例(1)b。接下来,我们关注的问题是什么样的N1和N2构成的领属性名词短语可以作保留宾语。

(二) 领属关系的限制条件

首先,考察具有领属关系的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可分可合的用法。

(7)a.我剥了桔子皮~我把桔子皮剥了~我把桔子剥了皮~*我把皮剥了桔子

b.你免了他的职~?你把他的职免了~你把他免了职

c.他打了我爸爸~他把我爸爸打了~*他把我打了爸爸

d.他看遍了中国的山河~他把中国的山河看遍了~*他把中国看遍了山河

例(7)a中,“桔子”和“皮”具有不可让渡的领属关系(inalienable possession),因为“皮”是“桔子”的一部分。相比而言,例(7)c~d中,“我”和“爸爸”以及“中国”和“山河”虽然也具有领属关系,但它们是可让渡的领属关系(alienable possession)。这些领属性名词短语不能在“把”字句中分裂为“把”字宾语和保留宾语。那么,是不是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具有不可让渡的领属关系的名词短语可以构成带保留宾语的“把”字句。但是,例(7)b中的“他”和“职”也是可让渡的领属关系,却可以分裂为两个宾语成分。我们认为,这与句中的谓语动词有密切的关系。

(三)谓语动词的构成条件与语义限制

我们将主动宾句式和“把”字句中的动词替换为相应的动结式,如下所示:

(8)a.我剥了桔子皮~我剥掉了桔子皮~我把桔子皮剥掉了~?我把桔子剥掉了皮

b.我剥了花生壳~我剥掉了花生壳~我把花生壳剥掉了~?我把花生剥掉了壳

c.我去了韭花梗~我去掉了韭花梗~我把韭花梗去掉了~?我把韭花去掉了梗

d.我砸了桌子腿~我砸坏了桌子腿~我把桌子腿砸坏了~?我把桌子砸坏了腿

上例中,主动宾句和普通“把”字句中的动词可以还原为动结式。有关动结式与动词之间的关系,许多学者做了详细的分析。郭锐(2003)认为通过缺省推理,可以推出省略的动词。张伯江(2007)认为,前一个动词被省略的可能性大。如“钱丢了”实际上是“钱(被)丢了”。而Sybesma和沈阳(2006)认为是第二个动词被弱化,即结果义动词被弱化。如“钱给丢了”实际上是指“钱给丢掉了”。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是表示结果义的动词被省略,而且这些结果义都是表示不好的概念,如“掉”和“坏”。这样就补出了原动词隐含的意义,即“失去义”。这类以“掉”和“坏”为结果的述补结构在时间上具有一种依赖关系②,即动作的出现就伴随着结果的出现。

补出结果义动词意味着补出了一个复合的事件结构。例如:“我剥桔子,皮掉了”“我砸桌子,腿坏了”。詹卫东(2010)提出动结式的复合语义时间框架是原因――结果复合事件。并且,原因子事件中的受益者和结果子事件中的主体具有共指关系。如“妈妈喂饱了女儿”,“妈妈喂女儿,女儿饱”就具有这种关系。而在例(8)中,N1和N2分别作为原因子事件的受益者(如“桔子”)和结果子事件的主体(如“皮”),但是二者并不具有共指关系,而具有不可让渡的领属关系。这说明,这类“把”字句所表示的是N1和N2关系上的变化。具体来说,对于表示“失去义”的动词而言,“把”字句表从“整体”中失去“部分”,如“我剥桔子”使得“桔子的皮从桔子上分离开”。

但是,如例(8)所示,带保留宾语的“把”字句中的动词还原为动结式不太自然。而且,我们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具有可让渡的领属关系的名词短语也可以用在带保留宾语的“把”字句中,如例(7)b。我们认为,这是由动词与保留宾语的词汇化程度所决定的,即吕叔湘(1948)所谓的“动词后成分与动词结合紧密,可以当作一个熟语来看待”。如下所示:

(9)a.把壁炉生了火~*生了壁炉的火~*把壁炉的火生了

b.把故事开了头~*开了故事的头~*把故事的头开了

上例中,“壁炉”和“火”,“故事”与“头”不能用“的”字连接构成领属性的名词短语,但是他们在意念上具有一种领属关系。而“生火”和“开头”既可以用作词,也可以当作词组,即通常意义上的离合词。可见,动词能不能带保留宾语还需要考虑动词与保留宾语的词汇化程度,那些词汇化程度较高的组合可以进入带保留宾语的句式。

三、领属性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的句法表现

首先看这样几组变换式:

(10)a1.我把桔子皮剥了~b1.我把桔子皮剥掉了

a2.我把桔子剥了皮~b2.?我把桔子剥掉了皮

a3.我把桔子剥了~b3.*我把桔子剥掉了

a4.我把皮剥了~b4.我把皮剥掉了

如上所示,例(10)a1是普通的“把”字句,即将宾语“桔子皮”整体提前为“把”字宾语。而例(10)a2是带保留宾语的“把”字句,宾语“桔子皮”并没有整体提前为“把”字宾语,而是将“桔子”提前为“把”字宾语,“皮”留在宾语位置作保留宾语。再来比较例(10)b3和例(10)b4,我们不能把“桔子”“剥掉”,“剥掉”的是“皮”。这间接证明了例(10)b1中,剥掉的“皮”是一种具体的“桔子皮”,不是“香蕉皮,苹果皮”。陆俭明、沈阳(2004)曾提出典型或狭义领属词组的“领属”关系是必然的和唯一的。在表现形式上,一方面说“领”的时候又可以同时表示“属”,即“属”是被蕴涵的,如“衣服(的价格)真贵。”;另一方面在特定结构中又可能说“属”的时候也可以表明存在一个“领”,即“领”是被预设的,如“(某人的)妻子出国访问了。”例(10)a4的“领”就是被预设的,“我把(某种水果的)皮剥掉了。”由此,可以证明在例(10)a1和例(10)b1中,动词的对象是“桔子皮”。这里,“桔子皮”中的“桔子”是被预设的成分,中心语是“皮”。这样,动作“剥”的受事和“掉”的主事都是“桔子皮”,即“我剥(桔子)皮,(桔子)皮掉了”。而(10)a2和(10)b2中,“桔子皮”的“领”和“属”分列句中不同的句法位置,即“把”字宾语和保留宾语。也就是说,“我剥桔子(皮),(桔子)皮掉了”。这里,“属”并没有被蕴涵,而是作为保留宾语出现。由此,动词“剥”的受事,既可以是“(桔子)皮”,也可以是“桔子(皮)”。而“掉”的主事只能是“(桔子)皮”。

对应上文,动结式表示两个复合的事件,例(10)a1中原因事件是“我剥(桔子)皮”,结果事件是“(桔子)皮掉了”,原因事件的受事和结果事件的主事具有同指关系;而例(10)a2中,原因事件是“我剥桔子(皮)”,结果事件是“(桔子)皮掉了”,原因事件的受事和结果事件的主事分别是“领”和“属”。

因此可知领属性名词短语作宾语的主动宾句式转换为“把”字句时,有两种变换方式:一种是“领”和“属”作为一个整体作“把”字宾语,变为普通的“把”字句,如“我把桔子皮剥(掉)了”;另一种是 “领”和“属”分裂为“把”字宾语和保留宾语,变为带保留宾语的“把”字句,如“我把桔子剥(掉)了皮”。

严格来说,只有“领”可充当“把”字宾语,而“属”只充当保留宾语。沈阳(1995)指出,该类词组中,前一个名词的语义概念大于后一个名词的语义概念,如“桔子”大于“皮”,所以我们能说“桔子皮”,不能说“*皮桔子”。它们在“把”字句中也要遵循大概念在前,小概念在后的排列原则。如下所示:

(11)a1.我把桔子剥了皮~b1.我把桔子剥掉了皮

a2.*我把皮剥了桔子~b2.*我把皮剥掉了桔子

郭锐(1999)提出“把”字句是典型的致使情景,它包括动作行为和结果事件的双事件,并且二者具有作用-效果关系。前文提到句中的动词“剥”实际上省略了结果意义的补语“掉”,可还原为动结式动词“剥掉”。而动结式动词属于双动词系统,动作义动词关涉施事和受事,结果义动词关涉主事。在(10)a1中,动词“剥”的受事和“掉”主事具有共指关系,都是“桔子皮”。即“我把桔子皮剥了,桔子皮掉了”。在两个事件复合的过程中,自然将重复的部分删除,得到普通的把字句“我把桔子皮剥(掉)了”。而在(10)a2中,动词“剥”的受事和“掉”的主事分别为“桔子”和“皮”,二者并不具有共指关系,也就不能被删除,即“我把桔子剥了,皮掉了”。于是,我们得到带保留宾语的“把”字句“我把桔子剥了皮”。“桔子”是外宾语Ni(复杂谓词的宾语),而“皮”是内宾语Nj。该句的句法树型图如下所示:

四、领属性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分合的语义基础

上文中,我们论述了领属性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有两种分布情况:一是“领”和“属”整体作为“把”字宾语;二是“领”和“属”分别占据“把”字宾语和保留宾语的位置。实际上,分还是合是有其语义基础的。

张伯江(2000)从构式语法的角度总结了“把”字句的句式语义是:由A作为起因的、针对选定对象B的,以V的方式进行的、使B实现完全变化C的一种行为。

(12)a.我把墙涂上油漆。(墙被涂满了油漆)

b.我把油漆涂在墙上。(墙上被涂了一些油漆)

比较例(12)a和例(12)b,我们可以通过墙上被涂了多少油漆来推断出“把”字宾语是被完全影响的。Li(2001)进一步指出,被影响的东西一定是事先存在的。例如我们不能说“*他把主意想到了”“*他把洞打破了”。那么,对于带保留宾语的“把”字句来说,保留宾语可以是动作的结果,即不是事先存在的,如“把头撞了一个洞”。相比较而言,领属性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就不受到这个限制。例如:

(13)a.我把桔子皮剥了。~我把桔子剥了皮。

b.我把苹果皮削了。~我把苹果削了皮。

c.我把桌子腿砸了。~我把桌子砸坏了腿。

d.我把门把手换了。~我把门换了把手。

例(13)a中,虽然“皮”是在动作“剥”了以后才有的,但是“皮”作为水果的一部分,它仍然是事先存在的,就像“桌子”一定有腿,门也有“把手”一样。由此,这些词汇又体现了领属性名词短语的特点,即“领”和“属”具有不可让渡的领属关系,也就是整体-部分的关系。基于此,领属性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可以分属于句法上的不同位置。只不过,如果句子要强调完全受影响的是“领”的话,就可以用保留宾语的句式来表示。

五、结语

本文主要考察了领属性名词短语在“把”字句中的应用情况。我们发现对于具有不可让渡的领属关系的领属性名词短语来说,在变换为“把”字句时有两种倾向:一种是将“领”和“属”作为一个整体作“把”字宾语,变成普通的“把”字句;另一种是将“领”和“属”分置为“把”字宾语和保留宾语,构成带保留宾语的“把”字句。另外,与这些名词短语搭配的动词(“失去义”动词)可以还原为动结式,并补出表示结果义的动词。这样,在普通的“把”字句中,动作动词的受事和结果动词的主事具有共指关系,从而使得重复的成分被精简。而带保留宾语的“把”字句,动作动词的受事与结果动词的主事分别为领属性名词短语的“领”和“属”,并根据大概念在前,小概念在后的原则,“领”作为“把”字宾语,而“属”作为保留宾语。这种区分也再次验证了“把”字句的双事件结构。

(本文得到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汉语国际教育背景下的汉语意合特征研究与大型知识库和语料库建设”[项目批准号:12&ZD175]的资助,还得到北京大学袁毓林教授的大力支持。谨致谢意。)

注 释:

①本文所讨论的保留宾语(retained objects)沿用吕叔湘(1948)的定义,即“把”字句和“被”字句中与动词结合紧密的宾语成分。该定义不同于徐杰(1999)所谓的不及物动词所带宾语为保留宾语的界定。

②Levin and Hovav(1999)提出,英语中有一类动结式具有时间依赖性,如“He danced out of the room.”。

③黄正德(2007)称其为蒙事(Affectee)。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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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黄正德.汉语动词的题元结构及其句法表现[J].语言科学,2007,(4).

[12]张伯江.论“把”字句的句式语义[J].语言研究,2000,(1).

(王璐璐 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 100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