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母亲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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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照顾老母亲,我将她老人家从老家的乡下接到了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没想到,进城后的老母亲却成了孤独的“宅老”。

白天,我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留下老母亲一个人留守在家里。老母亲一辈子种田,来往的都是熟悉的土生土长的乡里乡亲,陡然进了城,言语不通,习惯不同,老人根本无法融入到城里老人的生活中。老母亲成了“宅老”,这可把我们急坏了。得想个办法让老母亲走出家门,不然,时间一久,还不憋出毛病啊。

可是,怎样才能将老母亲“赶”出家门呢?

我想了个办法,每天让母亲帮我们去农贸市场买买菜。第一天是周六,我陪着母亲去的,帮她认认路。第二天,一早听到开门声,我知道母亲是出门买菜去了,我赶紧起床,悄悄地跟在母亲身后,确认她没有走错路,才放心地回家。自从接受了买菜的光荣任务后,每天一早,母亲都拎着菜篮子,去买菜。母亲终于走出了家门,这让我们欣喜不已。母亲的精神气,也慢慢好了起来。但是,仅限于买买菜,此外,母亲仍然顽固地“宅”在家里。还得想办法,不但要让母亲走出家门,还要与小区里的其他老年人打成一片才好。

这一次,儿子出了个主意。

儿子有个同学家,也住在小区里。星期六,儿子背起书包,对奶奶说,自己要去同学家做作业,同学家就住在边上的某幢某号,到吃饭的时间,让奶奶过去喊他一下。我佯装责怪,打个电话不行吗?还得奶奶亲自登门去喊你啊。儿子说,不知道同学家的电话号码。母亲护着他:去吧,我到时去喊你就是了。

快到吃饭时间了,母亲穿戴整齐出门,说是去喊儿子回来。二十多分钟后,只见儿子和他奶奶一起,回来了。我问母亲,怎么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找错了门啊?母亲笑着说,哪里,是孙子同学家的老奶奶客气,拉着我聊了一会。母亲的脸上,泛着少有的光芒。母亲说,那个老奶奶啊,和我年龄差不多,真客气呢,还给我泡了新茶,抓了几大把瓜子。我看她平时也是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的,我和她约好了,明天再去看看她。我问母亲,她的杭州话,你能听懂啊?母亲笑了,她老家是东北的,说的话跟电视里演小品似的,好听着呢。说着,母亲忽然转身问儿子,明天你还去同学家做作业吗?我和儿子相视一笑。

就这样,母亲和儿子同学的奶奶,慢慢熟络起来。一段时间后,儿子同学的爷爷奶奶,也加入了进来。在城里生活了半年多的母亲,终于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圈子。

现在,每天除了帮我们做做家务,母亲的很多时间,都是和小区里的老人们在一起度过的。母亲终于被我们成功地“赶”出了家门。经常能够看见,三五个老人围坐在小区的凉棚里,择菜,缝补衣裳,嗑瓜子,聊天,带孩子……有时,还能听见老人哼几曲,其他老人则热烈地鼓掌。如果你听到的是黄梅戏,那一定是我的母亲唱的,黄梅戏,那是我的家乡戏,在这个城市,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如同乡音,让我沉醉。

摘自《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