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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驻“鸟巢”
2003年12月24日,2008北京奥运会主体育场国家体育场破土动工。为期4年的“鸟巢”建筑工程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山东省聊城市的阳谷,因当年武松打虎而著称的地方,16岁的初中生宋纯鲁手托下巴望着教室窗外白雪皑皑的操场发呆。过了这个年就要面临中考了,同学们都埋头于书本间为他们将来的大学梦奋斗。宋纯鲁成绩一般,考上重点高中的希望渺茫,一想到学习、背书、考试,宋纯鲁就头疼。
2004年5月,“鸟巢”工程看台结构和钢结构屋盖下的约1500根基础桩按计划全部施工完成。
中考近在咫尺,宋纯鲁愈发焦躁。几次模拟考试成绩都不是很好,班里有些富家子弟已经放弃学习,他们说家里有钱学习不好也能上高中。宋纯鲁心里有些微妙波动,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不能再给家里增加负担。倔强的宋纯鲁突然萌生个想法,考不上高中就出去闯荡世界,不上大学又能怎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2004年7月,根据“节俭办奥运”的指导方针,“鸟巢”工程暂时停工。
宋纯鲁的中考结束了,考得一塌糊涂。在村里游荡了一段时间,他发现根本找不到和他一起玩的朋友。村里的年轻人差不多都出去打工了,只留下老人、女人和孩子维持少量土地的耕种。
一个在北京打工的老乡回乡偶遇无所事事的纯鲁,突然问他:你愿不愿意去北京做保安,工作不是特别辛苦,一个月能赚1000多块钱呢!纯鲁怦然心动。
宋纯鲁跟家人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就开始收拾进京的行囊。他知道,这个夏天,他的人生将开始发生转折。
揣着一颗因初入城市而兴奋又忐忑的心,宋纯鲁和老乡走出车站,来到北京最大的保安护卫输送单位振远护卫中心,开始了严格的军事化岗前训练。
11月,宋纯鲁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向他人生第一个工作岗位――国家体育场建筑工地“鸟巢”。从这天起,他成为2008奥运的“护巢者”。
2004年12月28日,“鸟巢”建筑工程复工。
冬日北京,建筑工人们如筑巢鸟般“拾草衔泥”构筑奥运之巢时,宋纯鲁和他的同事们开始了“护巢”生活。
就像那只大鸟
宋纯鲁听护卫中心的老保安们说,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北京市各个住宅公寓、写字楼、企事业单位的安保工作,有些同事还做了银行的押钞员。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工地上还有配备保安的。
不过,中心领导分配工作任务的时候,给予这批新人很高的期待,领导说:“这是国家体育场,是2008年奥运会最重要的比赛场地,是国家的工程项目。你们每天工作的地方是全世界好多人想来都来不了的地方。你们一定要珍惜机会,好好工作。”
宋纯鲁放下行囊,开始打量这个“不同寻常”的地方:这个叫“鸟巢”的地方根本看不出一丁点“巢”的样子,这里只是一个堆满建筑材料的普通工地而已,根本没什么风景可言。
“入巢”不久后,有同事开始抱怨起工作环境的恶劣来。因为在中心一起接受培训的同一批保安,很多都被分到了大公司、写字楼中。拿着差不多的工资待遇,那些同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冬天有暖风、夏天吹冷气。但是在工地上,他们必须克服北京冬的严寒、夏的酷暑、各类施工车辆翻卷起来的漫天尘土,还有随时和窃贼对抗的危险。
每每这个时候,宋纯鲁总是露出他那两颗尖尖的虎牙,憨憨地笑着说:“这里是举办奥运会的主体育场嘞!国家的工程,多光荣!别人想来都来不了。”
宋纯鲁对艰苦条件并不在意,反倒因为是在国家工程工作而更安心些。至少他们的吃住条件要比许多工地好,每月的工资也能按时发放。一个月1000多块钱的工资,除了200多块的伙食费基本没有什么其他消费,连衣服都不用自己买,省着点花一年下来能有不少结余。
结缘“鸟巢”后的奥运情
宋纯鲁是个喜静的男孩,闲暇时间喜欢读读小说、看看电视剧,而对体育运动不是非常在行。奥运会在农村孩子心中的分量远远没有城里人期待得那么高,在老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鸟巢”。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越来越体会到领导当时对他们所讲的“举世瞩目”了。
在“鸟巢”工地上一共有六七十名保安,他们分布在工地的各个入口和流动岗位。每人都有自己固定的职责。他们主要负责出入人员、车辆的检查,工程秩序的维持和工程材料的看管工作。他们的岗位是“三八”制或者“四六”制,就是一个岗位3个人轮班倒,每人每天工作8小时,或者4个人轮换一个岗位,每人每天工作6个小时。
宋纯鲁说,工程前期,工程材料的看管是他们工作的重点也是难点。特别是去年架筑主体钢结构的时候,工地上到处都是建筑材料,散落着好多钢筋,这让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打起了坏主意,他们如看到一块大肥肉般盯着“鸟巢”不放。
“鸟巢”里面的人蚂蚁搬家般往外偷运材料的有,“鸟巢”外面骑着三轮车整天伺机进来偷东西的也有。
去年冬天,不是很冷的一个午后,一个身穿超厚棉袄的人鬼鬼祟祟地走出工地,引起了保安们的警惕。拦下其检查发现,几十根长20余厘米的钢筋被他用装水泥的塑料袋拧成的绳索密密麻麻地绑在腰间和腿上,企图利用身体将赃物带出工地。
“护巢”两年后,扎实肯干的宋纯鲁因为表现优异,已经成为“鸟巢”保安大队一个班的班长,他把最为艰苦也是最为危险的夜班巡逻任务揽在自己身上。宋纯鲁和同事们冬天裹着军大衣,夏天抗着蚊虫咬,手里提着防身、制暴的电棍、铁棒在工地上24小时不间断巡逻站岗,每时每刻,都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有时,宋纯鲁会想起小时候和伙伴们调皮捣蛋上树掏鸟窝的事,他们经常要趁大鸟不在的时候见机行事,否则会被愤怒的鸟儿的硬喙啄伤。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那守护鸟巢的大鸟一样,来守护2008年奥运的“大巢”。
记者第一次走近“鸟巢”的时候是2006年夏,那时候“巢”尚未完全筑好,还有一块缺口露在外边。很多北京市民和外地游客都在工地大门等能够窥探到“鸟巢”的地方拍照留念。2007年夏,记者再次来到工地的时候,从外观来看,“鸟巢”已经开始显露它的全貌。
工地北门的保安告诉记者,现在每天来这里拍照的人特别多,北京的市民和外地的游客都有。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来参观采访的也特别多,“08办”还经常组织一车一车的记者团进入“鸟巢”工地内部采访。
宋纯鲁对记者说,在很多人眼里,“鸟巢”特别神秘,都想在2008年前先睹为快。但是保安们为了维护“鸟巢”建筑秩序和游人的人身安全,根本不可能让他们进去参观。好多人进不去就想从他们口中打探“鸟巢”内部的样子。纯鲁会告诉他们:“里面比外面稍微好看点儿。”对于已与“鸟巢”相伴3年的他们来说,神秘的“鸟巢”已经没有什么神秘感可言:“去里面转转就跟回家一样方便。”
3年间,“鸟巢”各部分建筑工程分阶段完工,许多“筑巢”的民工已经结束自己负责的工程离开“鸟巢”,宋纯鲁却依旧坚守在自己的“护巢”岗位上。宋纯鲁就像看着孩子长大般看着“鸟巢”一天天建起,甚至连过年都没有回家。他给家里人打电话说,自己在“鸟巢”工地上工作,家人会疑惑地问:“什么?鸟巢?”
“我觉得,等到奥运会的时候,家里人就会知道什么是鸟巢了,而且还会指着电视对村里人说:我们家孩子在这呆了3年多呢!”宋纯鲁又一次憨憨地笑了,他的虎牙真的特别可爱。
2007年8月,距2008年奥运会开幕还有整整一年时间。“鸟巢”工程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进入加班加点的收尾阶段。
宋纯鲁说:“到了明年3月,体育场建设工程全面竣工后,振远护卫中心的保安将撤出国家体育场,交由武警继续维护安保工作。”届时,宋纯鲁和他的同事们将离开他们朝夕相伴的“鸟巢”,而当他们再次走近它的时候,则不会再如“回家一样”容易了。
“明年奥运会的时候,也许会买票来看一场比赛吧。但是,门票太贵了,关键是买的人太多,花钱也未必能够买到啊!”
宋纯鲁望着北京“桑拿天”中雾气氤氲围绕着的“鸟巢”,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个曾经对奥运没有什么概念的农村少年,因为与“鸟巢”结伴的这3年时光而对2008年充满期待。也许,明年这个时候纯鲁没有机会重回“鸟巢”,但是,无论他在什么地方,他都有资格自豪地对亲戚朋友说:我曾是这个“鸟巢”的护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