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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卫东 还在教育的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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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离开《中国教师报》?”

四年里,记不清有多少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而当年我离开工作了十三年之久的省重点中学北上时,却很少有人问我:“你为什么会选择《中国教师报》?”

可能许多人觉得,在教育媒体做编辑记者肯定比在学校当老师强,特别是这家媒体名字上还有“中国”两个字。而于我来说,离开重点中学,只是为了获得更多一点的自由;六年的《中国教师报》经历,回想起来只能说是路过,而在职业学校的这四年,可谓百味杂陈。

为心灵自由,离开省重点中学

1991年师范大学毕业后,我很顺利地回到高中母校当了政治教师。学校当时是县里最好的高中,我因此不必像许多分配在农村学校或薄弱学校的同行那样为调动而努力。个人性格的原因,我不甘平庸,总想做点什么,于是还没正式上讲台就提交了一份思想政治课教学改革设想给学校领导。一年后,不论是班主任管理还是教学工作,我的考核都没合格。可能看着我工作态度确实很好,学校领导给了我一个机会,第二年安排我继续留在高一当班主任。一个学期下来,我带的班就被评为“学校先进集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班获得先进,教育理念的不同,使我不屑于参与这种游戏,到最后,甚至发展到不想再上政治课。

千万别以为我是教得太糟糕不得已才离开学校的。在学校,我也算是做过一些领先的事情。比如,当时绍兴市的第一堂政治多媒体课是我上的;我是学校里最早关注学生心理健康的老师;我曾指导学生辩论队参加过省赛;应央视科教频道邀请录制过“个性的魅力”节目;在教育刊物上发表过单篇上万字的文章;曾有高三理科班的学生在自修时间请我回去讲课……离开时,我是学校的政治教研组长。

我喜欢教书,但极度讨厌撒谎;我不反感应试,但不能忍受唯有应试;我不反对成为名师,但那种精神猥琐的名师让我失望。1996年下半年,我参加了由教育部委托北师大举办的为期半年的“全国思想政治课骨干教师进修班”。进修班规格高,授课教师自然不含糊。当时给我们上课的老师主要是两拨人,一拨是全国知名的中学思想政治课特级教师,可以说是特级中的特级。另一拨是大学教授,每一个人的名字那时候都是响当当的。

这两拨人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大学教授们不论是严谨型还是豪放型,课上课下都显得非常大气,有学问没架子。几位中学特级教师虽然名声很响,可是和教授们相比――恕我不敬――有人居然显得有些猥琐。有一位特级教师在最后一次讲课时和我们分享了“辨析题的十种类型及答题技巧”,很实用的东西。特级神秘而又自豪地告诉我们,有一家电视台出高价请他去做电视讲座,他拒绝了,这是他的研究心血,轻易不外传,这次看到年轻的优秀同行很高兴,所以愿意无偿和大家分享。

我和进修班的其他同学一起鼓着掌,心里却在想:这就是中学政治特级教师?我以后也会是这等模样吗?又听名师严肃地说:“我愿意和大家做朋友,不过请大家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把这个东西泄露给其他人了。”

一个著名的政治特级教师,努力了一辈子,临近退休了,最得意的竟然是“辨析题的十种类型和答题技巧”。我知道,这辈子自己无法再成为一名优秀的政治老师了。

因为“白天,出了家门进校门,郁闷;晚上,出了校门进家门,郁闷”,2004年暑假,忍无可忍的我离开了工作了十三年的学校,由《中国教师报》的读者作者变成了编辑记者。

《中国教师报》六年,只是经过

在报社工作那几年,每每去学校采访,经常会听到诸如“见多识广”“高屋建瓴”的溢美之词,进而是“妙笔生花”“提炼出彩”的恳求。离开报社回到学校工作后,与现实或网络中的同行交流,也不时会有人说:“你在报社待过,看问题的角度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开始,我还会解释一下。后来,发现太麻烦且无效,也就懒得说了。

加盟《中国教师报》时,我已经35岁了,人生观价值观早已经确立,思维方式或者说思维习惯也已经形成并定型。在报社,除了学到一点采访技巧,其他的,在我去报社之前其实已经就那样了。

说到采访技巧,也真不多。曾有一位接受采访的老师写过一篇博文,说接受我的采访很轻松,因为我就是听,很少说话。我估计,接受过我采访的老师大多会有这种感觉。我一直对技巧不是太在意。在学校,我不太在意教学技巧,懂学生了,技巧自然就有了,不懂学生,硬生生耍点技巧往往容易弄巧成拙。在报社,我也不太在意采访技巧,采访之前的功课做足了,知道老师们希望了解哪些方面,也知道采访对象的基本教育教学理念和做法,采访自然会很顺利。

为什么要说这些?可能我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别的圈子了解不多,对教育圈多少有些感觉。很多老师在编辑记者面前那种低姿态,有时候真让人难过。编辑记者其实也是普通人,他们对教育的理解未必就比老师深刻。老师们过于尊敬教育编辑记者,无意中也惯坏了一些人。有的编辑记者,看到那么多老师对自己顶礼膜拜,不自觉地飘飘然起来,以为自己真理在握,时不时想振臂一呼。甚至自己做不到,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去做的事,却在报刊上大肆鼓吹,还美其名曰“弘扬正气”。

在报社时,我采访报道过一些优秀教师。我对朋友说,我写这些教师,不是鼓励大家去学习,我只是想告诉老师们,在某个地方,有这样一个老师,他(她)与我们不太一样。仅此而已。出于对“不一样”的深厚兴趣,我曾在主持“创新课堂”版时开设过一个名为“非常教师”的栏目,整版介绍一个优秀教师的课堂。

所以,报社六年多,于我而言只是经过而非经历,因为我没有觉得自己进步了多少。不过,我也不想用“虚度”这个词。为什么总要不断地进步呢,轻松一点,不也蛮好?毕竟,那六年零三个月的时光,还是有一些开心的记忆。

比如,第一次采访山东杜郎口中学,崔其升校长在我结束采访即将离开时,主动拿出一份教育部领导来学校考察后的批评意见,让我对“真诚”多了一份真切的体验。

比如,去山西参加新教育年会,在回程的火车上,来自不同省份的老师凭着手里的资料袋相认相会,颇有“他乡遇故知”的兴奋。也是在那列火车上,我第一次遇见了湖南的敖双英老师并听她讲了一路的故事,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进行实地采访就主动写出了五千字的报道。

比如,在某次年会上,同事林溪突然讲起与我做采访时,我对所有采访对象――老师、学生、校长、家长――的尊重,她讲得很动情,我也被感动了,突然觉得:啊,原来我这么好啊!

比如,牛年第一期(第282期)报纸出来,除了自己负责的两个版面外,我还帮同事做了两个版面。这样,这一期报纸四个版面上的责编都写着我的名字,占全部版面的四分之一,而且头版和深度访谈版的两篇大文章也都是我采写的。拿着报纸,确实颇为得意。

比如,去江苏徐州沛县沛城镇采访那里的小班化教学时认识了盖鸾英老师,之后一直保持联系,不时探讨一下有关教育教学问题。有一天,她突然发来一个稿子,里面把我列入了影响她成长的重要他人。

不止一次,朋友对我说,你的采访对我很重要,谢谢你!

我嘴里说,哪里哪里,客气客气,其实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继续走在教育的边上

2010年11月,我又回到了学校,成为职业学校的一名普通教师,全部的工作就是带班和上课。很多同行对我的这一选择颇觉得不可思议,我只能说,可能很多同行内心里存在着职业偏见,其实一些职业的虚幻光环只是因为我们内心不够强大才显得格外美丽诱人,有时戴上后难免就飘飘然起来。

我得承认,在职校快四年了,我依然没有找到多少教书育人的感觉。工作的第十二个年头,我曾写过一篇《走在教育的边上》,这篇文章之所以取名《还在教育边上》,也是同样的意思。

曾经我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后来我发现,正是因为我的努力,我把自己边缘化了。我无法认同那种“分高遮百丑”的教育现实,听到有人说“只要我们把学生送进了大学,第二天他们死了也不关我们什么事”,我觉得这些人疯了。在职校,我一直无法接受学生的无所事事,但也无法改变什么。

许多家长本不对职校抱什么希望,只是把孩子送来让我们管上几年,学不学无所谓,平安长大就好。学校也是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相当多的学生已经习惯了“吃吃零食、说说笑话、玩玩游戏、上课睡觉、晚上胡闹”的状态,除了愿意学习新游戏、品尝新零食,很多学生已经不愿意再为别的事努力了,甚至一些男生因为怕累拒绝去打球。也有少数学生刚入职校时保留着初中时的学习习惯,还会主动要求老师布置作业,但能坚持下来的似乎不多,能有自己想法的学生更是凤毛麟角。

这么说是不是太悲观了?我写过不少东西,总的基调偏沉重,一些同行甚至以为我只会发牢骚不做实事。这里我要再强调一下,我在职校是一名普通教师,当着班主任,一般教师要做的事,我都在做。而且,工作中也会有一些开心的事情。

比如,2011年出版了第一本教育随笔集《重寻教师尊严》,反响不错;2012年出版了《心平气和当老师》,算是自己从教二十年的回顾;2013年先后获得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和二级职业指导师资格证书;2013年下半年,所带班级学生离校实习,一下子闲了不少,于是写了些东西,这一学年下来有四十多篇公开发表;今年,《教师职业生涯十大误区》和《孩子:怎样爱你才合适》两本新书即将出版;本人主讲或主持的每周三晚上的“教育自由谈”语音交流活动在我动手写这篇文章时刚举行过第十四次活动。

最开心的还是学生的评价。懂事明理的学生总是有的,这里发两则前不久离校实习的学生对我的评价,或许比我自己讲更客观些。

敬爱的茅老师:

您好!

您和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半学期,但您的课却十分有趣。和其他老师不同,您舍弃了书本上的死物,带给我们的是生动活泼的理论。您讲话常常很幽默,总能使课堂活跃起来。这半个学期以来,您只布置了几次作业,但每次的作业都能直中我们的要害。每次作业后面您都会写上您的看法和建议。这些看法看似无稽之谈,却又十分实际,一语就能直中要害。您给我们看《职来职往》,总会停下来问我们问题,不是看过就算。您给我们讲生活中的事,总会给我们带来与众不同的感觉!

无不散的宴席,现在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校园了,或许以后我们还会再见,但今天我在这里也必须对您说:“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您却教了我们很多东西,谢谢您!”

祝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2012级商英4班 杨书丽

亲爱的茅老师:

您好!

这一学期,您教了我们两个月的政治课!虽然您讲的都不是教材上的东西,但您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给我们的收获却很多很多。

您给我们看《职来职往》,教我们如何面对公司的面试,和我们一起探讨各位求职者的优缺点,通过比照让我们发现自己所缺乏的东西。还记得您给我们布置《10年后的你给现在的你写的一封信》的作业,您在我作业上的评语是“说声‘谢谢’”。当时打开作业本时,我呆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与其说那么多,还不如一句真诚的‘谢谢’来得重要”。谢谢您在我作业上的评语!您上课的方式是我最喜欢的,您懂得如何切入主题,如何让我们有兴趣听您的课……

茅老师,谢谢您两个月的上课,每一堂课都会给我留下不一样的收获。有时看见您就像看见我爸爸一样,慈祥和蔼。当然这不是假话,也不是拍马屁!最后还是要和您说声谢谢!快去实习了,您的学生我在这里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此致

敬礼

宋银宁

2014年4月18日

所以,虽然还是在教育的边上,但我依然会走下去,边上的风景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