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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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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落叶的繁华竟能胜似残花。

她大概是夏日的最后一朵花了。她小心翼翼地躲在深绿色的叶片间,把自己还未绽开的身体轻轻隐藏在几片叶子后面。风吹过,一点素白颤抖着,时隐时现。她寂静而又焦急地等待着。

秋夜的风是凄冷的,却又那么催人欲睡。她微微战栗,缓缓闭上眼睛。虽然有那么多绿叶守在身边,她还是感到些许不安。睡吧,她说。她听到外面如泣如诉的秋风,凄凉得让人害怕;她听到脚下小蚂蚁的呓语,不知在絮叨些什么;她听到身边老槐树的鼾声,均匀而低沉。她还听到衰竭死亡的声音:“嚓”的一声,一片叶子在熟睡中离开自己坚守了几个月的岗位,伴着幽咽的秋风起舞;最后,仍然是在沉睡中,叶儿静静地躺在大树的脚边,并且永远都无法再见到朝阳了。

这些亦真亦幻的声音奏成了一支夜曲,一幅幅昏暗的剪影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她蜷缩在自己薄薄的洁白的被子里,在瑟瑟颤抖的夜色中睡去了。梦里是明媚的夏日。她和姐姐们骄傲地伫立在枝头,绿叶是她们的陪衬,蜂蝶为她们歌舞,就连阳光也向她们投来爱意。她们是整个世界的宠儿。夜晚,仍有各种虫儿为她们歌唱,弹奏优美的曲子。月光汩汩而下,疲惫的她们嗅着温柔的草香,在小溪淙淙的流水声中安然睡去。那时的她们,在萤火虫点亮的微光中显得格外妩媚。

夏夜的清风送来远方的声音——轻柔的歌声,婴孩的笑声,阵阵松涛声,树苗拔节的声音,小草从泥土里钻出的声音,石块掉落敲响的水声,雏鹰第一次振翅的声音……忽然,耳边有个声音格外响亮,几乎震碎了她的梦——我要开花!

刹那间,她睁开了眼。似乎是闭上眼一样,她的周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我要开花!”四个字在她脑海中盘旋,犹如山谷间经久不息的回音。是的,我必须开花,就在今夜。萧瑟的风声依旧在她耳边呼啸,她怕,但她安慰自己不要怕。当身边一切都沉睡的时候,她清醒地睁着眼。她开始努力打开紧闭的花瓣。每绽放一点,就好像用尽全身力量。秋风趁机钻进她体内,带走她的体温。她打了个寒战,尽力从泥土里吸收更多能量,将它们送至全身各个细胞。她不停地努力着,头上渗出了细密晶莹的汗水,像她本身那样纯清。她依然能听到万物细微的呼吸,或是死亡的声音,但她早已将它们全都忽略了。她唯一看到的就是心底闪着微光的希望,唯一明白的,就是她一定要以绽放的姿态面对明日的太阳。

当第一缕曙光从山的那边倾泻而下的时候,她已变成了一位身着美丽裙子的公主。她的花瓣沾着汗水,阳光也因此变得缤纷。她终于在清凉的早晨钻出了黑暗,也钻出了她心中的牢房。她松了一口气,在感叹这世界如此美妙的同时,露出了笑脸。

太阳缓缓升高,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昨夜,落了一地黄叶,人们踏在枯叶铺成的小路上,感叹着秋日的另一番美好。只是,偶尔有谁将目光投向奋斗了一夜的花儿,眼神中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淡淡笑意。

没有谁会明白她一夜的艰难与心酸,没有谁能看透她的坚强,没有谁能理解她的梦想。“落红不是无情物”,秋叶安然地化作春泥,自然地护花,这就是“死亡的壮美”吧?秋日的最后一朵花,难道她不壮美吗?

呵,秋日,落叶的繁华竟能胜似残花。算了吧。她自嘲地笑笑,这就是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