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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草
一
我穿着肚子上画着大大维尼熊的睡裙,窝在客厅沙发上看偶像剧,边看边等纪小念回来。我看到那个丑丑的平凡女孩,用尽浑身解数依旧不能挽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忽然觉得很好笑,于是在不大却空旷的客厅里放声大笑,笑到脸部抽搐,然后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蓝小楼,何尝不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便利贴女生。平凡到被人忽视,从小到大唯一做过的“班级干部”不过就是值日生。就像便利贴一样,方便,实用,好撕,用完就扔,还不留痕迹。
在那低进尘埃里的生活划过二十年后的某天,一个长着周杰伦的眼睛,王力宏的鼻子,周渝民的嘴巴的男人间进了我的生命,他说,你是个特别的女人,你的名字很特别。他说这话的时候挑高了左边的眉毛。姐姐曾经说过,说话的时候喜欢挑高眉毛的人。是可以为了欲望不择手段的。然而我盲了心,瞎了眼,硬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刻在眼底,因为他也有特别的名字――纪小念。
纪小念在一家销售公司做主管,他的房子很大,除了他的卧室以外,几乎所有的房间里都落满了灰尘――他忙得连招呼钟点工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理所当然,我去他家的第一天,便趴在地上把所有房间的地通通擦了一遍,光是污水就倒了好几大盆。
我擦地的时候,纪小念就坐在沙发上抽烟,他抽烟的样子很有男人味,他不弹烟灰,慢慢地等烟灰从烟头上自然脱落,他的手指那么洁白修长,那支烟夹在他的手里更像是一件饰品。我默默爬过去把他脚下的烟灰擦干净。然后做了饭菜,精心布置了餐桌,和纪小念在夕阳的余晖里共进晚餐。
我猜想我那刻的脸一定比火烧云还红,我小口吃着菜,抬头就能望见纪小念光洁的额头。他微笑着看着我,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巴,我以为他会像所有的恋爱中的男人一样说很好吃,在我额头上轻轻的一吻。可他却呸地一口将吃下去的菜吐了出来,有咀嚼过的菜渣喷到我的脸上,我悄悄抹去,不停说着对不起。
二
小姐,对不起。杨子光不停用纸巾擦着我洒满咖啡的裙子。他一定不记得我是他的小学同学。电梯里的光线虽然很暗,人也很拥挤,但我还是认出了他。
咖啡洒掉了,害你重新去买,该是我说抱歉。走出电梯我对着满脸歉意的杨子光说。其实你不用为弄脏我的裙子内疚的,我们是小学同学呢。不过你肯定不记得我了。
杨子光盯着我的脸上下扫视了几圈,一脸惊奇地说,蓝小楼,
你也在这里上班?晚上也要加班吗?我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一样,就在你们公司旁边的那家,我帮同事加班,她晚上要和其他同事一起去唱歌。
那晚下班回家,杨子光留下了我电话,他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找他,他是个笑容温暖的男人,我记得他小时候学过跆拳道,所以到现在肌肉线条还是那么完美。他人很热络,硬是要送我回家,车子快开到我家楼下的时候,我忽然记起答应了纪小念把他昨天脱下来的脏衣服洗了,只好叫杨子光掉头回纪小念的公寓。
凌晨三点的街道很空旷,车子发动机的轰鸣在夜色里显得更为突兀,突兀到让人厌恶。杨子光在车里放班得瑞的日光森林,听得人暖暖的。他说,你对你男朋友这么体贴,他一定很爱你吧?
三
纪小念爱我吗?似乎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仔细地思考过。进门的时候,我将高跟鞋脱下拎在手里,生怕鞋子的声音惊醒了纪小念。蹑手蹑脚地来到卫生间,热水器坏掉了,只有冷水。泡衣服的时候,我坐在马桶盖上反复想着杨子光的问题,纪小念他爱我吗?我的答案是确定的,如果他不爱我,干嘛带我来他家,干嘛允许我为他做家务,又干嘛说我是特别的女生?想到这仿佛所有的疲倦都一扫光,我浑身充满了斗志,将那堆成小山的脏衣服,一一洗净之后,我没有忘记做早餐。
七点整,我端着牛奶煎蛋,准时去敲卧室的门,我想给纪小念一个大惊喜,顺便可以一起去晨跑。卧室的房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便开了,纪小念的床前所未有的拥挤和零乱,床上还躺了没有穿衣服的女人,纪小念的手还攀援在她的胸上。
我没有破口大骂,只是不解,纪小念和我在一起半年了却连我的手都很少牵,现在却和这个妖娆性感的女人如此这般,是不是我不解风情他才会这样?我后退着跑出去,逃难一般,悄无声息地跑出去,连我最心爱的鞋子都落在了洗手间。
四
办公室的洗手间里,我奋力将水扑打了满脸,脑海里回荡着杨子光在车里“教训”我的模样。
我赤脚跑出来,一路向北,不曾停下喘息,直到有汽车在我身旁鸣笛,带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杨子光温暖地对我笑笑说上车。
我毫不犹豫地坐上去。原来他看到我是没有穿鞋子的。我找不到可以倾诉这件对我来说如同晴天霹雳的事情。于是将还算相识的杨子光当成了倾诉对象,讲今早的一幕和盘托出。杨子光听着听着车子越开越快,直到有交警将他拦下。他才低低地吼道,蓝小楼,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要为别人着想,怎么不为你自己想想?他不爱你,你又何苦作贱自己!
收回思绪,胡乱用纸巾擦了脸,李琳走进来说,小楼发工资啦,可我妈妈最近生病了,我也想把你帮我加班的加班费给你,可是……
没关系,还是阿姨治病要紧。我擦干泪痕急切地说。大家都是朋友嘛。
五
都是朋友嘛。纪小念和我解释着,他说,那天早上的女人不过就是他大学时候的同学而已,来重庆找工作的。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过纪小念了。
我的心一瞬间就软了下来,说不定真像他说的那样,如果我误会了他,这对他是多大的侮辱。
为了破镜重圆,我请纪小念去吃西餐。西餐真贵啊,两份牛排就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不过如果这顿饭能成为我们和好的起点,那么为这样一个契机买单是值得的。纪小念说这两个月她那同学花了他不少钱,吃住都是他负责的。我想我这辈子最聪明的一刻就是现在吧,我把我剩下的工资如数给了纪小念,因为我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缺钱了。
而我缺的只是一颗爱我的心。
六
到现在,你还不相信,纪小念不是你的那杯茶吗?杨子光在众目睽睽下数落我。我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究竟我是中了什么毒,居然被纪小念这个花心大萝卜一骗再骗。那房子是他出国了的朋友留给他照看的,他根本就是个无业游民,他身上的衣服钱包里的钱都是我这样的女人给他的。
他爱我?这是多么愚蠢的美梦,美到让我用一无所有来为这个美梦买单,因为他带着那个女人离开的那天一同带走了我的存折。密码还是他的生日。
这个时候是杨子光陪在我身边,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告诉我要勇敢地为自己而活的人。我开始拒绝同事的无理要求。和他一起去吃饭的时候也敢点自己喜欢吃的菜,不再将就别人的口味。我生日的那天,杨子光送给我一束芬芳的百合。他说,蓝小楼。过完今年的生日你的人生就要翻开新的的一页,别再做一个便利贴一样的女生,再也不要说,你除了名字特别之外一无是处,你原本是那么的可爱。
他说我可爱,他告诉我要勇敢地为自己而活,他还带我去脱胎换骨,买了时尚的衣服,画了精致的妆容,然后挽着他的胳膊光鲜靓丽的出现在纪小念面前,在纪小念气急败坏恶语相向时,他还将纪小念打得鼻血纷飞……
我开始期待杨子光电话,期待他早上来接我上班,晚上陪我一同加班。我依旧窝在客厅看电视剧,旁边的杨子光陪我一同吃着零食。我以为这就是幸福,却从未察觉这样的幸福来得太简单,简单到连幻灭都不需要时间。
是的,杨子光他是有女朋友的,他的女朋友留美,今年年底就要回来。而我的存在,必定成为他们无形的阻碍。我选择了离开,离开这座我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城市。
走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像我的心情一样。或多或少,是有些小难过的。可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不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爱上杨子光。人不能自私到眼里只看得到自己。
是你,杨子光教会我不再做便利贴女生。所以我要为你最后再做一次便利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你地生命里消失掉,不留痕迹,让你没有负担。我所奢求的,不过只要你记得,你生命里曾经有过叫蓝小楼的平凡女孩,陪你度过那么短暂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