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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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零露潜心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遏，与子偕臧。

(选自《诗经・国风・郑风》)

【赏析】

《野有蔓草》这篇，我们可以把它称作“最初的相遇”。“野有蔓草。零露[氵专]兮”“野有蔓草．零露滚滚”．生长于乡村的孩子定然有这样的经验：在仲春的清早时分走过田野．阳光初照．蔓延的青草上落下重重的露水．把草缝间露出的一点泥土打得湿湿的。你从那样的田埂上走过．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小截．鞋面也要被露水濡湿．空气凉而不冷，这是仲春的气息。是欣然的、温润的空气。正是在这样的春天里．那一位眉目清扬的女子．带着春日清晨的阳光和露水．独自行走在蔓草青青的田野上．与诗人不期而遇。只是这样最初的相遇．诗人的心里遂盈满了欣喜与感激。《诗经》写美人。往往写得极动人心。有实写，如《卫风・硕人》；有虚写，如《野有蔓草》。而虚写又往往更多一种空灵婉转。因为更有情思在其中。“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那女子眉目流盼传情，如在近前．触手可得；“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那女子又仿佛始终只是遥遥一个倩影．佩玉锵锵，将翱将翔。诗人这样缓慢的吟唱．其赞美里竟有了叹息的意思了．这或许是对那女子的太过美好而生出的不自觉的喟叹．或许是由于爱情的发生太过完满而让人觉得难以置信。我们在《诗经》的另一场相遇里．也能听得到这微微的声音：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夸，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诗经・唐风・绸缪》)

在新婚的夜晚．面对粲然如星子的良人．诗人不能置辞．唯有感叹。那人是那样的美好啊．使我只有赞叹之美叹之而竞叹息之了．仿佛总有一种忽忽未稳的情感藏于胸中。后来晏几道说“今宵剩把银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可以从中窥得《诗经》的影子，然而它又增添了许多沉重。而在《野有蔓草》和《绸缪》里，这怅惘原是极轻微的，好像薄薄的还未湿了地的春雨．带着些润泽的光芒。

郑玄说：“蔓草而有露．谓仲春之时，草始生，霜为露也。《周礼》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之无夫家者。’”意思是说．野草蔓延生长起来并且有了露水．那说明是仲春的时候了．因为那时候草开始生长．冬天的严霜也化作了露气。《周礼》里也有“仲春的时候．让没有成家的男女相会”的记载。那么古时确实有仲春之月令适婚而尚未成家的男女自由相会的礼制．《野有蔓草》里的相遇．不但自然而且现实了。然而《毛诗序》又说：“《野有蔓草》……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只一个“思”字，便生出一层转折。在毛氏的意思里，这相遇原来也并不一定是现实．只是意念中的一缕清光、一霎圆满。这样说并不是要对诗的虚实定一个怎样的结论。只是寻求更多的可能性．于是在这或虚或实亦虚亦实之间．诗意反而变得参差．终至弥漫，笼罩了我们的心了。昔人云“诗无达诂”．或者也有这样的道理蕴含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