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磊 距荒诞现实可测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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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磊用摄影对这个时代的上色是浮夸艳丽的,
生旦净末轮番在他的镜头前静默。
做作、荒诞、香艳、华丽、沉重、嬉闹、悲戚、严酷、尊严⋯⋯,
众生浓墨重彩,小人物粉妆上阵,惊艳一瞥就在刻意地平视与创造间。
《COMFORT》:本次你在摄影季上的展览很有意思,展出了很多以前的创作素材,为什么要这样呈现?
韩磊:对。你可以这样理解,这是跟泰康空间的策展人唐昕在一次聊天里面,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因为我每一次展览都是那种特别标准化的方式,装裱好的照片成品,那样发出来,而这一次,我们想理清一个线索,让观众看起来也轻松。对于我个人而言,对我整个的一个摄影发展过程也有一种梳理。
《COMFORT》:好像突然发现了你的过去。
韩磊:我自己有太多这种以前在暗房里做照片的时候留下的东西。这里展出的一些部分,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在某种程度上和成品一样重要。因为时间的东西你不可能再把它找回来。而且,那个时候拍照片的那种情境,包括对摄影的一种态度和理解,在小样里面都可以反映出来。
《COMFORT》:你的摄影里面有很多非常日常的生活瞬间,是什么触动你按下快门的?
韩磊:拍照片绝对是一种习惯,可能我在某一种情景里面,发现了我感兴趣的某一种瞬间,这里面也包括一种氛围、情绪,有这个出现了,我就会出于习惯把它拍下来。摄影对我来说,应该是特别轻松的一件事情,我从来没有把摄影当成一个有使命感的东西,因为那样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所以,我的某些照片你所看到的沉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沉重,不是摄影带给我的沉重。而且,摄影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主观的东西。
《COMFORT》:但你一直被评论界设定为一种“新纪实主义”?
韩磊:可能用得最多的是“纪实”这个词,但是我又不喜欢这个词。因为任何照片都是从纪实出发的。因为拍照片不像绘画,绘画是主观的,但是镜头一旦对准被摄的对象,就不能说它是抽象的。虽然摄影肯定是依赖于现实的,但是,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讲,照相机的杜撰功能又很强大。我最怀疑摄影的功能就是所谓的纪实性,因为,同一台照相机拿在不同人的手里,都会被用得特别不一样。其实,摄影还是一个看的结果,你拍下的每一张照片,里面都带有很大的主观性,因为我知道,我看到的东西是非常非常有限的,人们可能觉得我应该拍那个,但是,我却拍了更细小的东西。
《COMFORT》:来源于现实,高于现实,是你自己的现实。
韩磊:就是一种选择。都说摄影是在现实里面寻找,我不认同这个,我觉得摄影是一种发现,这种发现带有某种意义上的选择,这个选择跟个人的趣味和个人看待现实的某种态度是有关系的。我觉得摄影是处理你与现实中拍摄对象之间的距离感,这种距离感是一种心里的东西。对于一个摄影师,这个距离甚至是可以精确到可以丈量的,这种距离感恰恰是摄影的魅力。
摄影家是带有强迫性的,真的是贴着人的脸去拍,带有某种程度上的暴力;还一种摄影家退得特别远,把一切都看得不重要了,就是要把握一种宏观的东西;我觉得我属于中间那种,与被摄对象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可以随时走进又可以随时脱身的一种距离。
《COMFORT》:从你早期的摄影一直到现在,镜头里捕捉的都是芸芸的小人物。
韩磊:我对什么阶级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我并不是在记录他们的一种生存状态。但是,我觉得每个人都是小人物,不管资本家也好还是一个现实中的普通人。
《COMFORT》:你在拍肖像的时候,给人物设置的一些道具和场景很有意思。
韩磊:可能每张肖像照片都是先从一张脸开始的,就是这张脸比较吸引我。当我可以拍的时候,我就会想某种东西会跟他发生一些关系。其实这些东西是捏造出来的,但不是凭空捏造的,这种捏造也是我对现实中的某种荒诞性的把握。我理解现实,是很多荒诞的、神秘主义和未知的东西,现实真的不可掌控,这也是我觉得有意思的。艺术是什么?我觉得,艺术是可以调动一些不可掌控的东西,发现它,并且慢慢地去掌控和表现它。我觉得摄影是依赖于现实里面特别具象的东西,最后在你的镜头下面慢慢展开一个又现实、又虚构的某种东西的交汇。
《COMFORT》:为什么你的照片从以前的黑白转变成现在这种特意的艳丽?
韩磊:我觉得这个时代就是这种颜色,这种色彩也是一个暧昧不清的色彩⋯⋯其实,我现在特别感兴趣的一个词叫“山寨”,有时候你会看到一些人,他一身的行头都是从小商品市场里面买来特别山寨的东西。你可能觉得一点价值都没有,但它真的是活生的现实,却同时让我强烈地感觉到特别不真实的东西。所以,用照相机记录今天这个时代,真是特有意思的一件事。
《COMFORT》:你的一张作品名称是《戴猴子耳套的男孩》,但那个耳套是米老鼠啊?
韩磊:那是米老鼠啊?我觉得这个问题挺好玩的,你没觉得这些小商品市场里面的东西都模棱两可吗?我喜欢逛小商品市场,因为这是一个时代整体审美的缩影,绝对的超现实主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