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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房菜 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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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眼睛

段宁在乐榆路上开了家私房菜馆。那是条古朴的巷子,一进八月,路两边的桂树便沁出一股腻人的香气。段宁的菜馆从不打广告,全是口口相传的熟客。她只在门口挂了写有“段”字的四方匾额,就算是招牌了。

菜馆不大,尽是雕花镂空的仿古家具,踏进一只脚,仿佛时间一下子倒退了几百年。厅堂里只摆了一张桌子,黑檀木的,嵌着碧绿的玉石桌面。段宁一天只招待一桌客人,每人3000,绝对配得上“私房价”。

这一天,丁卫早早地来了,他一进门就问段宁:“准备得怎么样了?”

段宁用掸子掸着柜子上的古董罐子,不急不火地说:“晚上才吃,你现在急什么?”

丁卫是段宁的老顾客了,他不算有钱人,但他请的客人非富即贵。一万块请一顿饭贵吗?但和他赚回的比,算是九牛一毛了。

突然,厨房里传出“啪”的一声,像锅具的撞击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丁卫紧了紧鼻子,说:“这是做什么啊,味道这么怪。”

“是肉就有腥味。”

段宁的话音刚落,厨房又传来“啪”的一声。

“里面有人吗?”

丁卫觉得很奇怪,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段宁的厨房面向北,大白天也笼着阴暗的光。灶台上,一只巨大的不锈钢锅,恹恹地吐着沸腾的水汽。突然,光亮的锅盖被蒸汽推得跳了一下,显然声音就从里边发出来。就在锅盖跳动的一瞬,丁卫看见锅里有样毛骨悚然的东西。

竟是一只眼睛!从散发着腥气的锅里一掠而过,让人莫名惊悚。

丁卫想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后背却猛然掠过一缕火辣的疼痛。

是段宁,她手里反拿着掸子抽了他的背。

“在我这里吃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规矩吗?我的东西,只许吃,不许问,手艺传出去,以后我靠什么活?”

丁卫还是忍不住问:“你……在锅里煮了什么?”得到的却只是“无可奉告”四个字。

丁卫扯了扯嘴角,讪讪地走了。也许眼花了吧,丁卫自我安慰,晚上把客人招待好了,管她煮的是什么。

淋浴房里的臭味

这天晚上,段宁上了四冷六热,样样卓而不群,口味精绝,丁卫请的陈老板赞不绝口。配了上等花雕,只举了几次杯,生意就谈了个八九成。

末了,段宁端上一碗汤来,清澈见底,飘着几颗玉白般的豆腐球。一上桌,就飘出一股奇香。陈老板对丁卫说,“汤味这么好,不是加了你的料吧?”

丁卫哈哈大笑,“陈老板真会开玩笑,加了我的料就成便宜货了。这里一个人3000块,吃的是真家伙。”

说着,丁卫就给陈老板舀了一碗。段宁走到他身后,把手搭在他肩上说:“还是丁先生识货,这汤我从早晨熬到现在,食材都熬化了。”

丁卫忍不住想起早上在汤锅里看到的那只眼睛,就有些喝不下了。可陈老板正看着他呢,只好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真猜不出里面配了什么,味道竟这么好。”

段宁掩着嘴,略略地笑了:“你别和我绕弯子了,我是绝不会透露半分的。”

送走客人,已是深夜,丁卫回到家,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电视闪着荧荧的蓝光。洛玲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的长发散开来,随意地铺在红色的睡衣上。他和洛玲结婚三年了,陪客户的时间比陪她还要多。洛玲倒极识大体,从不强求。她还开玩笑说:你现在就好好忙吧,等你累倒了,就都是我的。

丁卫关了电视,抱起洛玲回卧室。洛玲惊醒了,挣扎着站起来:“你回来了。我熬了醒酒汤,我去给你热热。”她揉了揉鼻子又问,“你今天吃了什么了?一股臭味儿。”

丁卫下意识地嗅了嗅自己:“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洛玲却把他往浴室里推,“你还是先去冲个澡吧。”然后点了玫瑰精油,这才去厨房热醒酒汤,悠悠的花香弥漫在空气里,让人放松。丁卫站在花洒下,隐隐地嗅到一股异样的味道,和在段宁厨房里闻到的如出一辙。他有点慌,感觉自己仿佛正闷在那口硕大的不锈钢锅里,被热气蒸腾出难闻的秽气。他慌忙去拉淋浴房的门,可门却像被什么卡住了,无法推开。他感到浑身使不上劲儿,猛然跌倒,热水急雨般灌进口鼻,让他无法呼吸。还好洛玲听到声音跑进来,她飞快打开拉门,把丁卫从里边拖出来:“你怎么了?”

丁卫却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惊恐得说不出话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像是中了蛊。

洛玲埋怨地说:“你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伤的是自己的身子。”

是谁在说话

丁卫在一家研究所工作,负责食品添加剂的开发。这几天上班,他始终昏沉沉的,出错不断,因为他总嗅到自己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回到家,洛玲反驳他:“你别疑神疑鬼的了,我怎么没闻到?”可丁卫却能嗅得到,惹得他心神不宁。

那天,丁卫的上司实在看不下去了,批了他三天假:“丁卫,你去医院看看吧。你的脸色真难看。”

丁卫瞥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青黑的眼眶深陷了进去,像拢着两团黑气。

从公司出来,他就直奔段宁的私菜馆。丁卫觉得一切源头都藏在段宁的厨房里,尤其是那口古怪的锅。

丁卫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太阳明晃晃的,晒得人发慌。丁卫一进门,就听见后厨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一个自然是段宁,另一个却是洛玲。丁卫有点意外,洛玲来这干吗,他悄悄躲到屏风后面细听。

洛玲说:“我知道是你做的,你就放过他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丁卫已经快神志不清了。他付那么多钱来你这里吃饭,你为什么还要……”

段宁打断她:“你以为我这里的钱是白花的吗?我的菜,平心稳气,吐陈纳新,吃的人都会神清气爽。在我这儿吃饭谈合约,九成都成了。我这菜谱如此重要,怎么会轻易告诉你。”

“我保证,丁卫什么也不会知道。”

段宁咯咯地笑了:“这……就不好说了吧。”

丁卫激动地闯了进去,他嚷着:“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女人想害我!”

可是站在厨房门口的丁卫,却愣住了。厨房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那口不锈钢锅,冰冷地坐在灶台上。丁卫想走过去看看,犹豫间,却又听见了段宁的声音,这一次,却是在门外了。段宁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生硬地咽了口口水,又走回前厅,可前厅依然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一阵嚓嚓的磨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时隐时现。,

丁卫害怕了,夺路就跑。已是农历八月,路边的桂树开满了花朵。盛大馥郁的香气,溢满了巷子,丁卫却只嗅到一股莫名的恶臭。

汤碗里的戒指

丁卫几乎是逃回家的,私房菜馆里发生的一切,让他惊恐不已。他蜷缩在床上,把电视开到最大声,吵闹的声音让他觉得安全。这一天,洛玲一直没有回来,夏日的天空不肯深黑,始终弥散着淡红的余光。丁卫缩在被子里,一遍一遍拨洛玲的电话,可回答他的,却只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丁卫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着的,他做了个梦。梦中他四处寻找洛玲,可洛玲留给他的,却只有一袭背影和乌黑的长发。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被电话吵醒,电话是客户的秘书打来的。

“丁先生吗?我是王总的秘书。我想和您确定一下明天的日程,晚上八点,段宁私房菜对吗?”

丁卫听到最后几个字,立时惊跳起来,忙说“不!餐馆换了。”

丁卫把宴请换成了一家粤菜馆。可洛玲仍联系不上,这让他放心不下。他决定陪客户吃完饭就去报警。

酒桌旁,王总眯着眼问:“那东西真的行吗?你确定不会被查出来吗?”

丁卫点了点头:“当然。这是我们所里的新技术。”

就在这时,服务生端着大碗的浓汤上桌了,丁卫殷勤地替王总舀了一碗。就在他要递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里边有一枚戒指。

丁卫吓了一跳,失手把汤汁翻扣在王总的身上。那是洛玲的婚戒,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

王总被烫得大声惨叫,丁卫却失控地站起身,对着服务生大喊:“这汤是谁做的?”

“我啊。”

丁卫像人偶一样定住了。因为那个服务生不是别人,正是段宁。她对着丁卫微微一笑,像游魂一样闪身出了房间。

丁卫不顾王总的咒骂慌忙追了出去。

尸房菜

丁卫一路追到了乐榆路,深夜的私房菜馆像一座阴宅,古朴的雕纹,在暗蓝的光影中透出鬼魅的气息。黑漆的木门虚掩着,丁卫伸手轻轻一推,就吱呀呀地打开了。他听见后厨房里传来咚咚的剁菜声,以及蒸汽推着锅盖的啪啪声和段宁幽幽的歌声。

丁卫走到厨房门前,看见段宁系着猩红的围裙。她只燃了一只白色的香薰蜡烛,淡笑的神情,仿佛极享受这一刻。

“洛玲是不是来找过你?”丁卫颤声问。

段宁没答,只是笑得更灿烂了。

丁卫猛然看见墙角硕大的垃圾桶里,竟塞着一条破烂的红色裙子,和一团黑色的长发。那是洛玲的。丁卫疯了似地尖叫起来:“洛玲呢?你把洛玲怎么了?”

段宁却心不在焉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菜里放了什么才会让人有求必应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些女孩怎样给豪门生儿子的?是尸油。”

丁卫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他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尸油啊,我用它煎炒烹炸,才会有那么好的效果。”

丁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口吐出来,他咬着牙问:“洛玲呢?”

“你是在问你的老婆吗?”段宁小心翼翼地掀开面前的汤锅,“再熬12个小时,就可以出油了。”

瞬间,刺鼻的腐臭从汤锅里飞散出来,嚣张地盈满了整个房间。暗红色的汤汁,汩汩地翻涌着。丁卫捂着嘴,惊叫着说“你个变态,你根本不是人!”

段宁却说:“你吃了我这么久的莱,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突然,一只灰色的眼睛,从汤锅里浮了出来。丁卫只瞥了一眼。立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直挺挺摔倒在地上。

这些吃的里都放了什么

市精神病院在城市的近郊,白色建筑在惨白的日光下,时常逸出或恐怖、或悲哀、或惊喜,或疯狂的尖叫。

丁卫被束在轮椅上,脸上是呆滞木然的表情。段宁坐在他身边,低声说:“别怪我这样对你。不是你教给那些牛奶商,他们怎么会知道如何做毒牛奶?不是你卖给那些肉厂添加剂,他们也不会做出一万年不坏的熟食吧?昨天那个食品厂的王总是不是又被你说服了?其实,我只是在菜里加了点催眠药,给谈生意的客人助助兴,没想到会帮了你这个黑心的畜生!”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一个女人端着一盅鸡汤走进来。段宁站起身对她说:“洛玲,你还是想开点吧,为什么非要守着他?”

是的,那个女人就是洛玲。她喃喃地说:“我的孩子都没了,只剩下他了。”

不久前,洛玲怀孕六个月的胎儿被迫打掉了。医生告诉她,肚子的孩子受到毒素的侵害,是个畸形。洛玲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和毒素沾边?后来她才发现,丁卫一直偷偷用研究所的设备,研制各种能逃过检验的添加剂。那些低毒的化学品,可以让薯条放得更久,可以让猫肉变成羊肉,可以让牛奶变成高蛋白……当然也可以悄悄附着在丁卫的衣服上,导致洛玲的孩子长出马蹄内翻足。

洛玲深信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是替丁卫遭了报应。她让丁卫停手,丁卫却无动于衷。他为了钱已经丧心病狂,他说“不就是一个孩子吗?我们将来什么都会有的。”

洛玲知道丁卫回不了头了,于是去私房菜馆找段宁帮忙。段宁没想到在这件伤天害理的事情里,自己扮演了催化剂的角色。已经悔改的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洛玲的请求。其实丁卫闻到的那些异味,是洛玲把臭味剂悄悄放在了薰香里,她还用便携喷瓶悄悄喷洒在他的衣袖上。而那个私房菜馆里飘忽不定的对话声,是高保真的音箱播放的录音。至于段宁那口硕大的不锈钢锅里,煮的不过是一只腐烂的羊。

洛玲一边打开盅盖,一边说“丁卫,我不想你进监狱。我只想和你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了。现在你只属于我个人了,多好。”她轻轻舀一勺汤,“来,多少喝点吧。要不然身体会垮掉的。”

缭绕的香气刺激着丁卫的嗅觉,他终于有了反应,像见了光的老鼠,惊恐地躲避着。他大声嚷着:“拿走!快拿走。”

“傻瓜,这些都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食材,不会害你的。”

可丁卫却依然尖叫着:“拿走!我不吃,你快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