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荣誉那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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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送爸妈回老家。到达时，天已黑。爸妈觉得做饭麻烦，就到家门口的饭店吃。我和姐夫就把家里藏了十来年的一瓶茅台喝了。喝到一半，正高兴，突然发现，妈妈的小妹妹一家在隔壁包厢请人吃饭，大概为了儿子工作的事。来回敬一趟，也就坐到了一起。

小姨夫可能酒多，略带埋怨，谈到家族荣誉等比较宏大的问题。矛盾焦点大概集中在我一个身家上亿的表哥宝华身上。末了，他突然端起一杯酒，怅然地对我说，自从你外公死后，这个家族就散了。不像你小外公（外公的弟弟）家，和你们一辈的，考的最差的大学都是上海交大，个个工作都很好。人家那个家族现在都有点瞧不起我们，宝华应该发挥带头作用。

我目瞪口呆，从来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有个这么大的命题困扰着老家的亲戚们。我是奶奶带大的，兼之外公去世早，对他没什么印象。支离破碎地了解到，当年他曾控制了老家第二汽车运输公司、航运公司和造船厂一些产业。当然，随着“强人”离去，这些产业或破产或变卖了。姨夫当年凭外公的手腕安排在“二汽”做副总经理，是时，风头劲。后来公司变卖给私人后，无奈之下，去了宝华的公司打工。

对这个表哥，我亦算了解。我妈妈兄弟姐妹八个，他是大姐的儿子，自幼父亲早逝。姨妈一个人将他们兄弟三人拉扯大。上世纪九十年代，宝华在老家乡镇的某工程队做小工，人较机灵，自学财会后转做会计 。后来又拉了一支队伍自己做，大概在1998年左右赚到了第一个百万，现在是老家在上海做工程做得最大的一个，在其他省亦有不少房产项目。算是新时代中，我妈这个家族的人的偶像吧。

作为偶像，能力越大似乎责任应该越大。外公这点表率不错，安排弟弟做了航运公司老总，两个女婿在“二汽”做副总，两个儿子进了船厂。两个最小的女儿也在交运部门。其他一些亲戚亦有照顾。与之相比，今年年届五十的宝华似乎没有外公般的雄心壮志，他有自己独立的想法，逢年过节对长辈尽管礼数做全，但一涉及几个表弟表妹到他公司的问题，则三缄其口。任凭他们在社会上随波逐流，而不曾拉上一把。

只一年，我闺女满月酒席，酒过三巡之后，宝华对我说，我们什么时候把两家小一辈的聚起来，好好喝一下，给他们讲讲故事。丝的我连忙说，我哪有什么屁故事，就不参加了，你倒是要多讲讲自己这些年的历程，对同辈的我们算一种激励吧。见我没什么兴趣，后来，这事也就没人提了。

宝华曾对我说过一件事情，某年我一表弟小文（我妈妈大妹妹的儿子）在大学读书，花钱手脚挺大 ，一次宝华驱车到学校看小文，走时给了小文2000元。没想到，后来小文隔三差五给宝华打电话要钱 。对这个小文表弟，我也有类似感受。那时刚到杭州没几个月，在一家都市报打工，租住在景芳。骑自行车上个班要一个小时。小文某日来玩，招待吃喝后，小文说，欠同学2000元，过不下去了，能否支援一下。想着他在学校被逼债的痛楚。当时我毫不犹豫地给了他我半个月的工资。孰料，第二天，回到出租屋，小文添了一身崭新的行头，叼着烟，2000元已花去1000多。

现在这个弟弟已经成家，有了一个小孩，在老家的大巴车上卖票。去年回家，小文跟我说，想创业但没有启动资金，挺苦恼。想向宝华借，不好意思开口。

去年五一，宝华的闺女结婚，在上海金茂君悦办的酒席，一万八一桌。摆了几十桌，相当体面。席间请沪上著名滑稽演员说了几个笑话，各自封了八万块。据说，送了女儿女婿一套价值几千万的别墅和两辆宝马。我妈这边的亲戚只喊了我和小姨夫两家。主桌上邀了当地的一些官员，其中有外公弟弟的两个在上海做处级干部的儿子。整晚，和我同桌的亲戚们都在羡慕那个小伙子抱了个金元宝。而坐在边上的小姨夫则不太开心，因为没能坐到主桌。那晚，我因为要回杭州，提前走了。

小姨夫后来跟我说，那天晚上，你走后，我也走了，很不开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当体单力薄的宝华在工程队，搬运着一块又一块砖头时，那些一晚上打麻将有万把块来去的亲戚们，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