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橘北枳·小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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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晓波，现居西安，年将不惑，喜欢写字，常情不自禁，涂涂抹抹。

《南橘北枳》源自耳濡目染，脱胎于活生生的生活，不能展现也不为表达什么，仅是一种文档。通过这些琐屑，或许能还生活本真，发现新鲜的自我。

“奇了怪了，阳光医院我有熟人，说三个疗程就OK，我们这都六个了，还是一马平川……”阿信喝到五六成了，他没喝多或真喝多了，嘴严丝合缝，什么正经东西都掏问不出来。

那年在华强北群星广场参加一个小房地产商的广告全案招标会，我们公司的方案最后顺利中标。阿信会后踅摸过来找我，“他奶奶的，英雄所见略同，你这种方案正是我给我们boss再三建议过的，可那猪头就是不用……”“是吗？”收拾文件的我和同事小虫自得又矜持。“当然，我会打肿脸充胖子往自己额头贴金？太憋屈！”

不打脸，他也是个胖子，潮州腔，耳朵很大，半透明，“就像婴儿的脚掌”。后来他和我们一路车，和我们同一站下，一路跟进我们的行政部，毛遂自荐。我和小虫惊诧莫名，鄙夷地和他道别，料定他几秒后会被赶出去。谁料想一个多小时后，他打听到我们办公室来，猛一拍我肩膀，“兄弟，咱以后同事了，你贵姓啊？我姓黄，黄阿信！”我起来和他寒暄。他怀里掏烟，敬散一圈，没一个接，他又不知哪处旮旯里摸出一盒巧克力，双手捧给坐在角落里的小虫，她头也没回，“免了！”“嘿嘿，糖！”“免！”

他嘿嘿着脸退出去，下个周一，昂昂然，来上班了。有些事，对有些人，非常简单。因为他数不清的小殷勤，我和小虫竟然慢慢接受了他暂充我们小组胡子的空缺。于是，从此就一起进进出出了。

几百个日日夜夜下来，我们一起拼赢过像模像样大大小小十几个项目的方案，有一两个还在业内被谬赞为经典，这家伙活络奇巧不落俗套，很有些才气，就是老给人江湖仔的感觉。但不管怎样，小虫不烦厌他了。

白白净净的小虫，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不需要说话的场合，她就是尊瓷娃娃。需要侃侃而谈的场合，她从没怯过场。和她熟了才知道，在还没有“状元”这一说辞的时候，她就是成都某年的理科状元。她不很美，但耐咀嚼，娇小玲珑婉约麻辣。

有一年公司里一伙年轻人去阳朔，她要求单独住，大家正思忖，黄昏掩护来一位长发飘飘的少年。从那天开始，她神秘的爱情故事揭开了盅。原来这桂林男是她大学师兄，已谈了六七年。大家老远琢磨过他，瘦，沉默寡言。那趟旅行，是同行的胡子的伤心之旅，之前的他，一直对小虫无微不至深深向往。前一年公司尾牙时，酒喝到一半，胡子拽我，在酒店灿烂洗手间璎珞参差的吊灯光里，胡子给我展示他设计的、预告了半年、终于到手的一对金镶玉戒指：一大一小两个甜美的小迷宫，很别致。他踉跄却灼灼地问我，“今晚求她好么？”“这场合太怪，又乱。”“也是！”

阳朔之后，那戒指不知去向。胡子主动要求外派，我知他再无法忍受咫尺天涯面面相觑的凄凉。小虫饱满的幸福才晒了小半年，突然来了消息，桂林的哥们韬光养晦自拿主意，将自己嫁给了一个贩卖芦柑杨梅的大户人家。“没办法，你诅咒我吧。我也没有办法，我知道善良的你会祝福我。”这是桂林仔告白信息里的几句。小虫当时在讲一个笑话，接到这短信，戛然而止，怔了半晌，丢下等下半段的我们，“哇”一声掩脸冲了出去。我们向来无忌，怕她遭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意外，我赶紧拿过她的手机，看到的，就这么一部分。

小虫休假多半个月，去处理千疮百孔的自己。我把这消息告诉了在东北的胡子，他在电话中咬牙切齿地哭了。

等到小虫再现身，陪她的，除了红咻咻的肿眼睛，还有鞍前马后的阿信――为什么是他？天下的俗套故事都是一样的，枉费了胡子兄弟几年的苦心。

听说，狡黠的阿信，每晚准时蹲守在小虫宿舍楼下的士多店外，每天一瓶啤酒，1CC1CC地呷品。第8瓶啤酒喝到一多半那天晚上，小虫下楼了，直奔酒吧。夜半3点，阿信把她搀扶上了楼，顺道，这眼明手快的家伙，掳掠俘获了小虫那高傲脆弱的玻璃心。

潮州人家一定要生个男仔出来，哪怕是瓷娃娃。可是，小虫的肚子河清海晏一直没动静。这才有了开首那样的小酌倾诉。

一转眼，好多年过去了，不知如今他们的房子里，是否有个携带着珍贵物件的小玩闹跑来跑去。祝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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