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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兰:本艺术家快没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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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坐上公共汽车,她要去北京城里给小女儿葵葵买双新鞋。葵葵已经10个月大,要学走路了。

车上的移动电视里,正演着李玉兰跟宋庄农民小产权房的案子,她站在自家院子里接受记者采访。李玉兰看着就想笑。

“我现在算是成名了”李玉兰对《新世纪周刊》说,“这媒体也真是厉害,让你一下子就能被全天下人知道。”

大女儿子琛在一旁打岔道:“妈妈你现在是名人了,身价有一百万!”

“还一百万呢!。李玉兰笑笑,‘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名人都快无米下锅啦。”

案子

李玉兰一家现在住在一个朋友的画室里,这里有暖气。2007年的年底,她从寒冷的家里搬出来,因为没钱烧煤供暖。

李玉兰从床头一摞厚厚的资料里拿出一张用圆珠笔写成的协议。这是李玉兰跟宋庄农民马海涛2002年7月1日签订的《买卖房协议书》,协议书约定李玉兰以人民币4.5万元的价格购买位于北京市通州区宋庄镇辛店村房屋8间及院落。

在落款处,宋庄镇辛店村村委会的猩红色公章赫然在目。当时村委会干部康文宝作为。中证人”也在协议上签字确认。

“当时买这里的房子,就是看这里便宜、安静,适合画画。而且跟艺术家们都靠得挺近,平时交流起来也方便。”李玉兰说。

买下房屋后的第二年,李玉兰对原有的房屋进行了翻新装修,还在院落内新建了3间新房,并安装了上下水、暖气等生活设施。“我装修的时候特别倒霉,盖房子盖到一半,‘非典’来了。谁都不准出门,停工耽搁了半年,损失大了去了。”李玉兰说。

2006年12月,马海涛一纸诉状将李玉兰告上北京市通州区人民法院。马海涛要求法院确认与李玉兰签署的上述《买卖房协议书》无效,并要求李玉兰返还房屋。

一年以后的12月17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判决双方签署的房屋买卖协议无效,李玉兰向马海涛返还房屋,后者向李玉兰支付原房及添附部分的折价补偿为人民币93806元。同时,该判决确认了马海涛考导致该协议无效的主要责任方,应当在全面考虑被告因土地升值或拆迁补偿所获利益,以及因房屋现值和原买卖价格的差异造成损失两方面因素的基础上,对李玉兰的信赖利益损失进行赔偿。李玉兰可就赔偿问题另行主张。

李玉兰的委托人王立则对媒体说,这个结果比预料中的要好,比想象中的要差,不过还算满意o

2008年1月3日上午,李玉兰在北京市通州区人民法院向马海涛提出反诉,索赔48万元人民币。通州区人民法院受理了此案,将择日开庭审理本案。

“蛆万还算是个保守的数,我现在也不知道法院能不能支持。”李玉兰说。“这一年都在担惊受怕。我把老家的房子都卖掉了,一股脑儿全搬过来。现在要是判合同无效,让我们去哪里住啊?”

生活

在这个充满新装修气味的工作室里,李玉兰一家人已经住了一个多月。

“今年真的一分钱收入都没有,都是借的。一家人心情都不好。打官司方方面面都要钱,除掉律师费、诉讼费,材料复印、打车,每个月电话费也是个不小的开支,尽量是光接不打。我办了个10块钱包月接听,以前没这业务时10。块钱打不了几个电话就没啦。”

“一开始还客气地请记者吃个饭什么的。”李玉兰说现在自家人温饱都成问题,这月有好几次每天只吃一顿饭,“煮点面条,搁点菜叶,现在都很少能吃到鸡蛋。”

葵葵是个很乖的孩子,见到生人并不怎么哭闹。她现在只能发出。“妈妈、爸爸”的简单音节。“照说10个月大的孩子应该要开始断奶了,但我没敢断。怕她断了奶不适应,她要是一生病那就不得了了。”李玉兰说,这相当于把她身上储存的营养给抽调出来,对身体损失很大。“我现在跟去年比肤色变化很大的,去年怀孕期间别人看到我都说肤色很好,不像现在这样蜡黄。”

“自从官司开始我们就没有了任何收入,没心思画画。我们家一年一张画没卖。孩子这么小我现在也不可能有别的打算,就是揭不开锅了也不能去外面练活儿。’李玉兰说,“如果不是房子这个事情的话,我们可能在这地方多画点画。但现在这案子就把我们卡到这里了。”

大女儿子琛走到李玉兰身边,“妈,能不能给我点钱,我想买块画布”

“我身上没钱啊!”李玉兰把手伸进口袋,半天摸出几个硬币来。

“她画得快,我们老是提供不了材料。”李玉兰说,“她还说要把她的画拿出去卖钱呢。”

画画是子琛从小跟妈妈学的本领。“完全是她自己的兴趣,我们也不拦着她。”

子琛是李玉兰跟前夫的孩子,上初一。李玉兰把她送到河北的一家“比较便宜的”私立平民中学。“每个月几百块钱的生活费。她在学校比较调皮,老师让我带回家反省。上个月就说要送过去,一开庭就给耽误了。现在要送过去的话,也没生活费给她了。”

“我现在算失学儿童了,是吧妈妈?”子琛在一旁顽皮地搭着腔。

说话间,李玉兰丈夫进来了。看见记者在,便轻声说了句“坐”。他亲了亲葵葵。又低头出去了。

“他性格比较内向,今天还让你坐算是不错了,前两天来了那些记者他理都不理一下。”在外人眼里看来一向刚强的李玉兰,在提起这个比他小整10岁的丈夫还是稍带些小女人的埋怨。

“是他追我的,甩都甩不掉。”李玉兰丈夫是个80后,李玉兰提起这点还有些不好意思,“千万别跟他提官司的事,他已经很崩溃了。”李玉兰接着说,“他就觉得是个大男人,不管什么事都得你协助他。可是一点点风吹草动就立马慌了,现在官司的事情全部是我在跑,出庭他都没去,整天在家闷着。”

可能是觉得数落得有点过,李玉兰又说:“唉,每个人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你也不能要求他必须承担,是吧。毕竟他年龄比我小那么多,经历的事情也少。”

“男的就像豹子一样,有个爆发力,完了就完了:女人就像牦牛,能扛,有韧性,很能承受。作为女人来说,都得这样啊,你得为了家庭。我瞎打比方啊。”李玉兰若有所思的总结说。

吃饭

“我从来就没想过会没钱。”李玉兰说,“高中还没读完,我揣着十几块钱就敢从邯郸老家跑到北京旅游。这么多年一直闯荡过来,打官司之前生活也算是衣食无忧,每年都有画卖,可以去做些设计的兼职。我先生一开始搞酒吧设计,早年间长沙那些酒吧的设计都是他搞的。大家对都市那种浮躁的生活感觉很糜烂,不愿意在里面呆着。”

李玉兰从小的梦想就是做职业画家。来宋庄前搞过摄影,专门学过服装设计,在影楼里做过美工。”谋生嘛,有时候也没有办法选择。上班就是为了攒钱。”后来有了一些积蓄,希望有一个专门的地方搞绘画。

买下宋庄的房子后,李玉兰过着平淡的生活。没事常跟朋友们互相串串门,谈论创作感

受。“画画根本谈不上赚钱。因为毕竟不是专业搞这个,水平还是有限。以前条件很不好,要参加画展得去城里,机会比较少。我来的时候就想,估计十年八年都不能靠画画养活我自己。那时候就想着我在农村,生活水平低一些,可以艰苦一点,少花点钱,给自己一点承受的过程。这边后来搞了个艺术节,政府把艺术家当个事,日子慢慢也好了起来。”

“但没想到这边发展越好,却给我们带来更大的烦恼。”李玉兰说,官司出来后,“大家都很惊慌”因为很多画家都跟李玉兰的情况类似,只要卖房的村民一,“后果不堪设想”。

“没房子没法过啊,这是最基础的一个东西。这种官司打下来,就是钝刀子拿人,让你疼得更久一些。”李玉兰说。

说话间,来了个叫白子的朋友,搞音乐的。”我是宋庄第三个被告的,他是第五个。”李玉兰介绍说。

几个人一道去附近的饭馆吃饭。白子说,要给李玉兰补充点营养,“她脸色太难看了”。

饭馆并不很远,走过去大概五分钟。李玉兰抱着葵葵走得很吃力,“我抱不动了。”她气喘吁吁地说,不过好在已经到饭馆门口了。

热心的饭馆老板推荐了个猪手炖汤,他说这是下奶的。

子琛说,妈妈,我可以喝一点汤吗,就一点。我想尝尝味道。

李玉兰说你喝吧,多着呢。

白子说“李玉兰啊,我帮你寻思着,要不,给你办个画展筹点钱?”

李玉兰有点犹豫“我行吗?”

白子说:“你看你就不知道利用你的品牌知名度。你现在这么有名,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了。你手上掌握这么多媒体资源,为啥就不能办呢?”

李玉兰还是有些迟疑:“我每天都想着下顿饭怎么解决的问题,你说的这个我还真没考虑过。”

“我看这个事可以。”饭馆老板走上来,对李玉兰说:“我认得你。前两天好多画家到这儿开会合计你案子的事,你不是也在吗?”

老板接着说:“我爱人也是搞绘画的,都是同行。你这事我们每天上网都在看着呢。刚听你们说话才知道你现在这么难。说句不见外的话,以后到了饭点你就带孩子来我们家吃,没事”

李玉兰说:“噢,谢谢!”

朋友

第二天,李玉兰去她熟识的一家画布坊,赊了一些画布。她准备画上几张试一下。

李玉兰这天的午饭是几个烧饼。子琛多买了两个,李玉兰嘟囔了几句。

几个画家朋友开车过来,他们原来也在宋庄住过,如今有了钱住到更好的地方。今天他们想去李玉兰的房子里拍点照片。

车开到农房区里,走得不大顺畅。李玉兰家附近的农户邻居们似乎都养着大狼狗,它们听见动静便狂吠起来。

到了,李玉兰下车拿出钥匙来开门,可钥匙只能去半截。

钥匙孔被人用铁丝堵住了。

“真是缺德啊。”李玉兰有些生气,“去年也被人塞过。”

朋友指着一个几乎盖在李玉兰家门口的厕所说看这些农民多欺负人啊,这样风水很糟糕!

有个身手矫健的朋友翻过围墙,跳进院子里面才把大门弄开了。

院子里冷冰冰的,厢房房门的玻璃被大风刮碎了。屋子里李玉兰养的几株植物也都冻死了,软软地耷拉着。

朋友们说:”啊!这是个好房子,夏天应该很舒服的。”

“院子里干嘛堆了一堆土?”有人问。“噢,留着准备装修用的。”“这个可能坏了风水哦。难说你这案子跟这有点关系,你把它铲平了也许就没事了。”

朋友们接着在屋子里唏嘘了一番,然后走了。

“其实我的画家朋友们已经很帮忙了。”李玉兰说。“二审的很多费用都是大伙一块儿出钱凑起来的,因为他们说不准哪天也会被农民告。现在好多人在观望着我这个案子的结果。”

宋庄之所以引起这么多人注意,还是因为这么多艺术家聚集在这儿。文化的价值是无法估计的。这个案子影响的面比较广,人家关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玉兰并非是第一个因买农户房被的画家,却是第一个宣判的。柿子专拣软的捏。我觉得他们揪住我这种最没有精力弄的,经济上关系上都没什么实力。在我之前被告的有名气很大的画家,他们可能还弄不动,到现在也还没判。

白子对李玉兰说:“我觉得你得动用各方面的力量来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人就靠这个活着的啊。”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跟人家谈。”李玉兰很为难。”我问过人家要不要在网上搞个募捐。人家说你不就是个吃饭问题吗――说起来好像简单,但下一顿就没有米下锅,这个很难解决啊。我后来也想这个案子影响这么大,我再募捐也许真的是给咱艺术家丢人了。”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不能指望什么,无论怎样都要面对。”李玉兰说,“不过我最希望的结果,就是法院支持我的标的,让马海涛赔不起,也许这样我就不用搬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