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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诉人:
琴琴(化名),女,23岁
倾诉地点:
贵阳市一咖啡屋
倾诉时间:
2002年9月22日
“其实,4年前,我还是个好女孩。”琴琴说这话时,从随身坤包里掏出一盒烟,问我抽不,我摆摆手:“我不抽烟,也不希望女孩抽烟。”琴琴笑了笑,将刚抽出半截的一根香烟又按进了烟盒。她双手在脸上搓了好几个来回,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些许红润。她自问自答道:“唉,从哪说起呢?还是从头说吧!”
我要不惜代价赌回这口气
我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父母是普通工人,哥哥患有严重的小儿麻痹症,只能坐轮椅。父母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倾其所有供我读书,我的成绩一直很好。中考时,我因患感冒影响了发挥,距重点高中录取线仅差3分,只能到一般高中就读。我倒没什么,可父母却硬要我上重点。他们到处找关系,最后,给那所高中“赞助”了3万元,让我进了重点。父母的工资加起来只有千余元,还要养哥哥和我,哪来这多钱呢?“借的。”母亲郑重地说:“琴琴,我实话告诉你。爸妈终有一天先你们而去,你哥哥这号样,娶媳妇不可能,他后半辈子就靠你了。所以,爸妈拼命也要让你上一流中学,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今后好照顾哥呀!”父母用心良苦,我读书更用功了。
我没辜负家人的期望,三年后,考上了某大学外国语学院。父母摆了4桌谢师宴,笑逐颜开地给各位老师和自家亲友敬酒。满头白发的班主任搂着我的肩,说:“琴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女孩,我相信她一定有美好的前程!”
带着长辈们的嘱托,我走进了大学校园。我读大二时,父母双双从南京市第二棉纺厂下岗了。我的后方供给成了大问题。每年近万元的学杂费谁交,数目不小。母亲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卖房。我们住着三间平房,地段很好。母亲打算以4.5万元的价格卖一间。我坚决不干,读书读到卖房的份上,总是件惨事。母亲给我做工作:“琴琴,咱们还有两间平房,日后拆了再盖楼房,不更好吗?”她最终卖一间给邻居了。邻居称手紧,请求先付1.5万元,余下的3万元在三个月内付清,并打了欠条。母亲答应了,双方都到房地局办了过户手续。
没想到,就是那张小小的欠条给我和我家人带来了无法弥补的痛苦,也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因母亲将欠条遗失,挖地三尺也没找回。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邻居家,请对方再打张欠条。邻居是盘旧服装(洋垃圾)生意的,何等精明,他当即翻脸,说房款已一次性付清。母亲赔着笑脸,说咱们是多少年的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别这样……可邻居的语气越来越强硬,母亲泪流满面,甚至下跪,对方不为所动。
我闻讯赶回,母亲懊悔得直扇自己的脸,喉咙都哭哑了。我找邻居讲道理,他两手一摊,一副无赖痞子相:“说我欠债,请拿欠条来……”
常言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家无权无势,如打官司,既没证人,又没欠条,红口白牙的,注定败诉。我见母亲粒米不沾,父亲喝着闷酒,哥哥歪在轮椅上,这哪像个家?前思后想,我气血上涌,虽说是女孩,我杀人的心都有。既然邻居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我要用非正常手段对付非正派的人。那时,3万元钱在我心里已不重要了,最重要是赌回这口气,我要不惜一切代价。
早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女孩
我首先想到夜总会,它的消费者或有钱,或有权,或有狠,都有一定“地位”。而且,大都好色。我决定从他们那儿打开缺口。
一个周末,我略施粉黛,瞒着父母第一次走进了灯红酒绿的世界,有些惊恐,有些新奇,更有些期待。我花50元买了个台位,就着侍者端来的一杯陈皮薄荷茶轻轻啜饮。我相信有客人会主动与我寒喧。果然,没过几分钟,一发福的中年男子从舞池中旋出,径直向我走来。他理着平头,脑袋方方正正,看上去就像一大沓整整齐齐的钞票。他请我跳舞,我说我累了,陪你聊聊天可以吗?他高兴地坐下,递给我一张名片。我一看,他竟是本市很有名的邹老板。
为达到我的目的,我装出很崇拜的样子恭维了他几句,他连称“过奖”,很得意。我开始婉转打听他的社会背景。邹老板卖弄似地拿出一摞社会上层人士的名片,说都是他的哥们儿,不管什么事,他都能摆平。我心里有底了,将自己的学生证给他看,他既惊喜又欣然,说:“我特喜欢女大学生,与你聊天,我觉得自己上了好几个档次。”我笑了:“是吗,要不,下个周末我们还接着聊?”他急忙说:“一言为定……”一副猴急的样子。
邹老板将我送回学校,分手时,我故意给他一个飞吻,差点将他的魂给勾没了。
又一个周末来临时,邹老板如约接我,请我去江苏剧院看演出。看完节目已是夜里11点,邹老板又带我去消夜,一晃就到凌晨,学校的大门早关了。邹老板看看我,我看看他,大家心照不宣。当他的手揽上我的肩,我没拒绝。那晚,我们住进一间宾馆,当房门关上时,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心怦怦乱跳,有片刻犹豫,但想到母亲给人下跪的情景,我“献身”的勇气又升腾了。邹老板开始搂住我狂吻,手往我下身游移时,我说:“我不是随便的女孩……你得为我办件事才行。”邹老板说:“我早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女孩。你直说吧,什么事?”我就把3万元欠条的事说了。邹老板淡淡一笑:“就这点事?你信不信,我24小时内帮你搞掂。可你也得……”。我说:“我是成年人,你放心,我会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好!今晚你独自在这休息,听我的好消息吧。”他整整衣服,拍拍我的脸,拿着我写的纸条(邻居的姓名及住址)走了。
我一夜无眠。
我是狐狸精吗?
第二天早晨我回了家。下午,我正在洗衣,大门被人敲响了,竟是满脸堆笑的邻居。我冷冷地问:“是还钱的吧?”父母闻声从里间走出,见邻居递来一沓现金,顿时又惊又喜。邻居对我父母说:“大哥大嫂,咱们都是多年的街坊,只怪我一时糊涂,财迷心窍,请大人海量,莫与我一般见识。这是整整3万块,你们点点……”邻居点头哈腰地走了。
看着父母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心里说不出什么味。邹老板用实际行动帮了我,我也得遵守游戏规则。我用我的“第一次”回报了邹老板。
富有戏剧性的是,那张该死的欠条不知怎的粘在家里小花盆底盘下,母亲挪动花盆时,欠条飘然而出……欠条找回了,可我的“女儿红”无辜地永远失去了。
我要报复邻居,将他家门擂得山响。我将欠条展开在邻居面前,阴阴地说:“白纸黑字,你还欠我家3万块钱。要不,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邻居瞠目结舌,我转身回家了。邻居哭丧着脸跟来,求我高抬贵手。我说:“你欺负双下岗的弱势家庭,良心让狗吃了。我妈不是给你下过跪吗?你现在还给她,加上‘利息’──给我妈磕三个头。”邻居犟着不动,善良的母亲劝我得理饶人,还试图从我手中抢走欠条。我对邻居发了最后通牒:“快点下跪磕头,不然……”我拿起话筒,作出要打电话的架式,邻居连连说:“我错了,我给你们赔礼。”他双膝跪在我母亲面前,硬是磕了三个头。我将欠条揉成团,猛地丢在邻居脸上,说了一个字:“滚!”他灰溜溜地跑了。
母亲忧虑地长时间看着我,不明白女儿怎在一夜之间完全变了个人。
本以为这事划上句号,没想到后遗症如此强烈。不久,我身子没劲,总想吐酸水,可又吐不出,例假也没来,小腹还隐隐胀痛。一天上午,一位著名的中科院院士给我们讲课,有本校和兄弟院校的多位领导参加旁听,我的小腹突然剧疼,并有热热的、大量的鲜血从下身流出,我本能地喊了声“救命”,课堂乱作一团,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自己躺在医院里。
医生说我是宫外孕大出血,亏得抢救及时,才保住性命,但医药费高达5700元。这事影响很坏,校领导大为光火,以我违反校规为由,一纸无情的劝退书打发了我的前程。我艰难地品尝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我让护士接通了“肇事者”邹老板的电话,他赶来付清了医药费,说要好好待我。并把我接进一套两居室,说只要我愿意,这房子就是我的。我懒得理他,却又无计可施。后来,我想出个瞒天过海的办法:先躲在这里复习,再参加母校的成人高考。这样,我还是母校的学生,父母也不会起疑心。
可我的如意算盘还是打歪了。一天,我在房里学习,邹老板在看报。有个强悍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个男人破门而入,我无处可逃,傻了。女人指着邹老板厉声骂道:“好你个邹XX,背着老娘养小蜜,老娘今天先撕了这个狐狸精,再找你算帐。”她扑上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往墙上撞,又拿起墨水瓶往我脸上倒,将我染成了怪物。我边挣扎、躲闪,边将求援的目光投向邹老板,可他像只鳖,龟缩在旁,屁都不敢放。在他老婆的逼问下,他嗫嚅着指指我:“是她主动的……”
天啊,这是男人吗?纵然我有错在先,可我为你失了学、打了胎,差点丢了命呀!我急火攻心,晕倒了……
这事,最终被老板娘捅到我父母那儿。父母亲终于明白女儿摆平邻居的“狠气”是怎么来的,他们实在接受不了,嚎丧似地哭……
我失魂落魄地爬上南京长江大桥,在我跨栏投江时,两名早有防备的守桥武警救了我,并将我送回家。母亲一把抱住我:“琴琴,都是妈妈惹的祸,求你看在爸妈养你一场的份上,好好活着,明年再参加高考……”
可我读得进吗?
我听到了令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在家休整了半个多月,我悄悄给父母留了封信,踏上了开往贵阳的火车。我是奔着一则招聘启事去的。那是一家生产手机电池的销售分公司,需若干名策划营销员。底薪是800元,其它则靠业务提成。总经理说,优秀营销员月薪可达5000元以上。
集体面试会上,只有我没文凭,总经理吃惊不已:“那你来干什么?”我坦然拿出当年考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学生证:“我因家贫而休学,想打工挣些钱再复课。希望公司领导破格录用我。”老总沉吟一下,在我登记的履历考核表上打一个鲜红的“√”。
贵阳是所漂亮的省会城市,但版图并不大。虽是初来乍到,熟悉它并不太难。最难的是一天忙下地,回到租住的小屋时,无边的寂寞漫上心头,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滋味真不好受。
这时,我在跑业务中认识了一位中学教师鲁南,他狂热地爱上我了,每天送我一枝红玫瑰。没多久,我接受他了。因有爱情滋润,我的工作业绩也直线上升。中秋节之夜,鲁南提着两盒月饼来了,我们喝着葡萄酒,天南地北地聊着。当晚,他没回去……
有人说,热恋中的女人智商低。这话没错。当时,我觉得两情相悦,就不应有隐私,便什么都讲了。听后鲁南的神态令人吃惊,他当时挽着我的腰说:“那是你认识我以前发生的事,只要你从现在起忠于我就行了。”话虽这样说,他的态度明显变淡了。约会时,他总打不起精神。我心里愧疚,便买了两斤毛线给他织衣服。有次,我将织到一半的毛衣放在他胸前比试时,他居然不耐烦地说:“对不起,我实在无法接受你的过去,它太与众不同了。你现在骂我、打我都行,咱俩无法走到一起。与其日后……,不如现在分手……”后面的话我已听不清,不知他是怎样离开我的。
起剪刀,歇斯底里般地绞着毛线,并将碎毛线狂乱地抛向空中……
我请了一星期病假。再上班时,总经理望着我,一脸暧昧的笑。下班后,办公室只剩我俩。他说请我去喝咖啡,我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谢绝。老总在我对面坐下,忽然说:“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录用你吗?因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了。”碍于情面,我没发恼,起身欲走。经理拦住我:“别急,我的话没说完……你的文笔不错,经历也很丰富,而且,行为前卫。如果你跟我好,下月我就提升你当销售主管。”
我大声吼道:“做你的秋梦吧,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总经理没料到我反应如此强烈,他阴冷地挖苦我:“你以为你是谁?什么样的女子我没见过?我这是瞧得起你。我给你母校打过电话,你不就是做过‘二奶’被开除的吗?神气个什么?”我周身战栗,指着他的鼻子:“你Scoundrel(无赖),你Shameless(),你Garbage(垃圾)……”
“你敢骂我?你被开除了!”……
迷路的女孩想回家
这是我第二次被人开除,第三次被男人伤害。那时,我觉得世上的男人都是伪君子,既如此,我还寻什么真爱?我无书读,无工作,无人爱,无脸回家……我万念俱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路过一家夜总会时,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要了三罐啤酒,再一罐罐地倒进嘴里。当一个男人带着淫邪的笑容向我走来时,醉眼蒙的我主动抱住了他……一个名校的高材生就这么自甘堕落了。
我每天沉迷在风月场所,学会了抽烟、喝酒、打牌、荡笑,掌握了“缅式推油”、“波推”、“打飞机”等下流招术,还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荤段子”,在同行中“鹤”立“鸡”群,而且,我的脾气直追泼妇。有次,我随某客人出台,不小心与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她竟鄙夷地骂我“鸡子”。我立刻反击:“你骂谁是鸡子?你不是鸡子?你是小鸡,你妈是老鸡,你全家的女人都是鸡……”女孩落荒而逃,我哈哈大笑。
不久,我染上了性病,立刻想起了炒我鱿鱼的总经理。我没费什么工夫就让他上了钩,并把性病“转赠”给他,他又“转赠”给了老婆。然后,我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将总经理屁股上“胎记”的具置告诉她,并问她近来身体可好……得知老总家里闹翻天,我便快活地从他身边蒸发了。
我的“智商”和“才华”让我在“圈内”有很高的知名度,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几年,一次偶然的“谢师宴”又让我恢复了远古的记忆。
那天,一个客人“完事”后带我去吃喜酒。走进酒店才知,有个女生考上了清华大学,家长摆了12桌“谢师宴”。来宾们纷纷举杯向女孩祝贺,女孩腼腆地回礼。那是个风清明月的女孩,一脸单纯的笑。几年前,在父母为我设的“谢师宴”上,我也是这样笑啊!可我现在在干什么?简直恍若隔世。
女孩敬酒来了,浓妆艳抹的我等于自表身份,我掏出纸巾狠命地擦着脸上的脂粉,可我还是清楚地看到女孩不屑的眼神。那天,我中途退席,默默远离了喜宴,我不配。
我头重脚轻地回到夜总会,一个熟客噔噔地跑过来,我一掌将其推出老远……
离开了风月场所,我痛苦地发现,除了那个,我一无所长。我曾想看破红尘,也曾实地察看尼姑庵,可那儿枯燥单调。我还想吃基围虾,品麦当劳,穿Fashion衣,跳Disco,想爱人,也想人爱。我知道红尘未了。可我这样的女子还有人要吗?
后记
琴琴说完这些,又告诉我,她爸爸在街头修自修车,妈妈在快餐厅做清洁,活得挺艰难。琴琴攒了一笔可观的钱,想回家把楼房盖起来,还要给她哥哥安装进口的人工腿,让他站立行走。她说:“这几年的卖笑生涯,我后悔,也不后悔。我一人的堕落,换来全家的好日子;一人的“微不足道”换来全家人的“足道”,也值,是吗?”
我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劝她参加成人高考,将来做一份坦坦荡荡的工作,做一个挺胸抬头的人。她点点头,与我挥手道别从她招手的姿态,从她的眼睛里,我仍然看到一种不服气的神色,一种要冲出庸俗污染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