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进革命》又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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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进革命》一书的中文版首版于1998年，迄今已十年之久。 过去十年间，中国继续着七十年代末开始的史诗般、震撼世界的渐进革命，继续着人类历史上规模空前的摆脱贫困、通向自由与公平的伟大征程。中国改革以“渐进”著称，然而却达到了堪称革命性的效果，繁荣的市场经济从根本上取代了僵化陈旧的计划经济。

我在这本书里指出，没有什么因素比人力资产更能确定中国改革的前进方式及其根由。人之价值和观念的改变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故而人力资产的转化和升值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比较缓慢的学习过程。中国这场渐进革命之所以取得成功，就在于实现了和人力资产变化相适应的经济体制的逐步转变和更新，在引入新经济体制的过渡阶段有意识地保留和沿用了部分旧体制，从而保持了经济稳定发展和体制激荡更替的精妙平衡。

改革把中国带入市场，市场带给中国一个没有围墙、有教无类、学无止境的大学校。市场的校园没有围墙，人们可以在农村、在工厂、在企业、在家舍学习，使自己获得更好地生活的本领，使自己成为能创造更多物资和精神财富的人。市场的校园有教无类，它冲淡封建落后的出身和成分观念、荡涤阶级斗争的意识和政治说教，使每个人都可以接受教育和从事学习。市场也是学无止境、没有毕业班的学校。这里没有固定的学科和专业，有的是知识、经验和商机，有的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机会。

从实践来看，中国人堪称市场这个学校的好学生。吃苦耐劳、勤学好问、天性乐观而且不怨天尤人，再加上“吃一堑长一智”的观念，使他们似乎不难接受市场活动中相伴的挫折和不尽如人意。中国人重视教育的传统也与市场经济的投资理念颇为合拍。市场中利益和机会的刺激、供求波动和盈亏并存的困扰，推动人们通过学习来接收和处理信息。学习各种技艺与知识，学习在不确定性中做出选择，学习用时间和金钱投资，使人力资产不断转化和升值。改革以来全社会的大学习、人力资产的转化和持续升值，足可部分解释中国经济的持续高速发展。

对外部世界的开放还把市场这所学校延伸到整个世界。开放提供了新师资、新教材、新视野。中国从夜郎自大的自我封闭，到投石问路的窗口式开放，到理直气壮的全面开放，收获了累累硕果。中国在开放中脱贫脱愚，在开放中开阔眼界解放思想，在开放中恢复继承传统，在开放中发展繁荣，在开放中创新和重建社会关系和体制。对外开放加快了人力资产的转换，扩大了人力资产升值的空间。

对外开放展现了中国改革先驱们将务实精神和战略远见相结合的卓越智慧。在1949年之前，被迫开放带来的是列强欺凌、内外战患、民生多艰、苦难连连，对外开放并不像民族复兴的口号那样不证自明或被普遍接受。然而，从1979年春夏在广东、福建两省开创“出口特区”以来，中国对外经济开放经历了点（深圳、珠海、汕头和厦门）、线（沿海地区）、面（全国、包括内地）、以及多维（加网络和无线通讯）为特点的、逐步展开的过程。从当年南国边陲窗缝般对外开放始，到今天经济几乎全面开放，甚至跨洲越洋要求外国也对中国开放，中国人的胸怀已经无比的宽广。

我们记得，中国三十年前的深彻醒悟和随之开始的伟大改革的起点是，敏锐把握时代和环境变化，勇于发现和承认自身缺点，敢于不耻下问、求教他人，积极投身探索和创新。从历史和更长的时间跨度来看，荣易骄，骄易止。持续进步和持久发展还有赖于谦虚地、经常地站在这样的起点。

（王辉：《渐进革命――震荡世界的中国改革之路》，北京：中国计划出版社，2008年第2版。）（本文编辑 杜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