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似晨曦,明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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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04年6月8日的上午，天气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大地。豆豆用手钩着我的胳膊，对着我嬉皮笑脸。我脑海里立马开始搜索一切发生在6月8日这天与豆豆有关的字眼儿，最后实在想不出一个头绪，便同样对着豆豆嬉皮笑脸，我用极度小心翼翼的声音对豆豆说：“姑娘，请问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当时我的声音至少毁掉了上万个细胞才达到了温柔至极的效果，但明显效果还是不够，因为豆豆的嬉皮笑脸像是刚刚进行了光合作用，立马黑成了焦炭。她朝我吼：“欢喜，上礼拜我让你帮我送给程明伦的信为什么至今还躺在你的物理书里？”
首先我要向广大的人民群众致歉，这事它是有原因的啊。然后我开始对那封信表示无比的忏悔外加沉重的哀悼。我对豆豆尽量做到低声下气沉默不语。我相信，沉默的力量是伟大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在经过数分钟的四目相对四下无声之后，豆豆终于不再追究那封信为什么还在我物理书里的原因。
但是我心有不安哪，我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程明伦那天拒绝搭理我，搭理我之后又拒绝听我说话，听完我说话又拒绝收信的场景。我现在只能在心里轻声地安慰豆豆：姑娘，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可多的是。
不过我是没什么机会说出来了，因为豆豆早就拍拍屁股大步前行。我以为她是心里看得开，耳边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们迟到啦！
对于迟到这个问题，其实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特别是像我们高二文科班，打着小资女生的旗帜，不迟到一下能显示出俺们的特别身份吗？但是迟到的次数太多，并且多到老班发黄牌警告再犯一次就罚站一上午的程度，这对本姑娘的小胳膊小腿可就是严重的考验哪！于是在差点儿把肺喘出来却看到老班持立正姿势站在教室门口时，我内心那股绝望的源泉终于决堤了。
但是，豆豆却并没有因被罚站而垂头丧气。相反，我看到她眼睛里都快闪出与五百瓦的白炽灯相媲美的光亮来。
咦，隔壁班的程明伦今天也罚站，缘分啊！
豆豆安静纯美地站在教室门前大气不出始终如一地保持着蒙娜丽莎式的微笑，丝毫不知倦怠。我看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时只想弱弱地问她一句：姑娘，有淑女会被罚站吗？不装会死吗！
我当然没有打击她，我只是在惆怅该如何告诉她，我已经和程明伦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搞地下恋情一个礼拜了。
二
我左后方的那位于朋飞同学，总是挤时间凑时间偷时间不惜一切时间来骚扰豆豆，而且你骚扰她就骚扰吧，为什么一定还要经过我来骚扰，这让我很不解。后来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放过我的时候，他倒一脸无辜地说：“我不好意思嘛。”
看到一个大男生脸红的样子，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给他传纸条？
本来每天这样在上课前以每分钟一个纸条的速度传递我倒也没有太大抱怨，但是那个过程刚好被隔壁班经过的程明伦看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豆豆猜想过种种会发生的可能：他会不会因此吃醋将于朋飞暴打一顿，或者直接冲着温柔可爱的我发脾气？再或者直接冲到我面前狠狠地说：“你是我的，和别人不能传纸条！”
当然，以上全是豆豆的自我YY。事实上，程明伦连豆豆是哪根葱都不知道。
下面说说程明伦。
这个问题一定要坦白交代，因为他可是罪魁祸首啊！那天我在操场东面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等着程明伦那瘦弱的身影飘来时，脑海里一直闪着豆豆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凶神恶煞的模样，手心里攥着的情书都被我的汗水浸湿了。
“欢喜，”程明伦看到我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找我？”
看到程明伦的那一丝微笑，我的魂都被他勾跑了，可是我却装得一本正经：“又有美女给你写情书哟！”
程明伦的脸立马就绿了，我看到他的鼻孔都冒烟了。当然了，这也不能怪他。一个月前，他突然在回家的路上截住我，并且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弄出一把雏菊，还声情并茂地说：“欢喜，做我的女朋友吧！”当时我心里那头小鹿简直跟吃了三鹿奶粉一样反应强烈。特别是那雏菊的味道，飘到我鼻间的时候，我有一头栽到他怀里的冲动。程明伦啊程明伦，我迷恋了小半年的男生，如今他就在我面前，可是我连递给他一个表示的眼神都没有，就推着我那破单车跑开了。我边跑边在心里拿一把锤子狠狠地锤自己：李欢喜，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一定是进水了！
我转过街角的时候，实在忍不住还是回头瞥了一眼，那把雏菊依旧被他举在眼前，只是我看不清他的眼睛。能怪谁呢？要是豆豆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也喜欢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我那么喜欢雏菊，那么迷恋你。
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对豆豆说。你一定不知道，她的世界，除了你就是你，连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就像现在一样，虽然我实在忍不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答应和你交往，可是看到豆豆的时候，我依旧不知所措。
可是我不怕，看到你嘴都乐歪的时候，我心想，值了。
三
我的名字叫欢喜，说起我跟豆豆的结缘，这要归功于于朋飞同学。某一次于朋飞竟然被外校的同学挤在了一个小胡同，豆豆同学恰巧路过，立马树起了保护弱小的榜样。正在豆豆准备誓死救弱男的时候，我又恰巧看到那一场景，于是在我的尖叫和豆豆的虎威下，那帮外校生不战而逃。
而自从那次美人救弱男之后，于朋飞对豆豆的爱便一发不可收拾，而我和豆豆也因此结成了统一战线上的联盟。可是豆豆不仗义啊，在她那次于食堂看到程明伦那小子以后，竟然把口水都流到了我的饭盒里。当时我那个恨啊，可是在豆豆听完我的话之后却换成了她恨我。
我成绩好，这一点豆豆其实不羡慕，虽然她成绩总是垫底。我人长得漂亮，这一点她也不羡慕，因为豆豆也是一美人坯子。可是豆豆羡慕我和程明伦是邻居，为此她不知道多抓狂。
但是关于我和程明伦是邻居这一点，其实我也恨自己，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帅气的邻居。要不是半年前我大姨妈不给力，在快到家的时候突然来看我，我就不可能肚子疼到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我没有力气开门就不会坐在楼梯捂着肚子打滚儿打到天都黑了；要不是我打滚儿打到天都黑了，就不会碰到刚打完篮球的程明伦；要不碰到他，我那处于萌芽状况的春心也不会迅速生长，还开了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那朵不起眼的小花就是在那之后我天天故意晚回家，有事没事偷瞄程明伦，还惊奇地发现他就在我的学校，而且还在我隔壁班。但是我做的只有这些，我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妈妈眼中的乖女儿，所以早恋这种事，我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豆豆不一样啊，她在那次看到程明伦之后，就对他的“美色”图谋不轨，一天到晚缠着我为她递情书，我誓死不从，给她讲大道理，说什么早恋不好一类的。其实我是有私心的，程明伦怎么说也是我先看到的，这么好一人，谁不想占为己有啊？！
直到豆豆那次给我下了死命令，说情书再不递出去就绝交，可是啊，事情总与人愿违，谁能想到程明伦居然先对我表白，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如果早恋是一种错，我愿意一错再错。
但是我失算了，豆豆是那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女生。就像今天，她在放学后直接拽着我就嚷：“欢喜，情书不用你给我递了，我今天跟你一起回家，趁机翻墙把程明伦摁倒向他表白算了，姑娘我再不表白会病入膏肓的。”
看着豆豆那兴奋劲儿，我怎么能告诉她这种行为和流氓无异？又怎么忍心向她公布我和她的心上人已经“狼狈为奸”了！可是纸里包不住火啊，我不公布不代表别人能按捺得住。就像豆豆还没有把程明伦摁倒，就已经先被他“摁倒”――程明伦骑着单车拦在我们面前对我说：“欢喜，我们回家吧。”
我不得不承认，当时我心里乐开了花。可是更多的却是紧张不安，我真担心豆豆被刺激得失常，直接举起程明伦的单车连同单车上的程明伦砸到我身上来解气。可是豆豆却反常得让人以为她不是豆豆，她居然流着口水拍拍我的肩膀说：“姑娘，你赚大发了。”
我一直以为豆豆当时气得神经有点儿脆弱，没反应过来我抢了她的至爱。我和她相处得也小心翼翼，可是经过我一个礼拜的细心观察，这姑娘完全是个没事儿人。她甚至还跑到我家送给我雏菊，她说：“欢喜，咱俩关系这么好，既然程明伦喜欢你，那就等于也喜欢我。”所以呢，我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来了。
谁能想象，豆豆居然这么伟大！我当晚还留下豆豆和我一起睡，激动得都哭了，豆豆还拍着我的头安慰我。我心里却在嘀咕，豆豆你弄错了，早知道你这么不当回事，一个月前我就跟程明伦勾搭上了，我可是白白地多煎熬了一个月啊！
四
程明伦真是个不错的男朋友，这一点在他每天放学送我回家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我坐在程明伦的单车后座上，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风吹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有雏菊的味道，就问他：“你也喜欢雏吗？”
程明伦不说话，他笑得很诡异。十分钟以后，在我生着他不理我的小闷气时，单车停在了一处菜园边上。跳下单车我就惊奇了，因为在我面前的是一大片盛开的雏菊。我激动得从一个喜欢叽叽喳喳的粗犷姑娘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文静丫头。
这话是程明伦说的，他说：“欢喜，是不是跟我在一起让你不开心？你的话都少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把我放到单车上正载着我往学校里赶。遇到一个上坡，看到他吃力地踩着脚踏板，我想要下来，可是程明伦不干。最后在他满头大汗骑上来以后转过头对我傻笑：“是不是我们太突然了？”
程明伦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惭愧。当初还是我先迷恋人家的，虽说后来是他主动表白的，我倒得了便宜还卖乖，在一起了反倒很不给力。我这样想的时候，有风吹过来，夹带着程明伦身上的汗味，好像雏菊的味道一样，那是我喜欢的味道。我说：“才不是呢，人家最近那个来了嘛。”
我撒完娇半天没听见程明伦的回应，在我跳下车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便看到他的脸变成了猴屁股。哎哟，我还真不知道害臊，这话都给男生说，羞死人了！
程明伦乐了，他扔下单车一把捧起我的小脸。程明伦说：“你知道吗欢喜，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和豆豆在一个小巷里尖叫的样子吗？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可爱极了。”我有点儿不知所措，“你怎么在那里看到我了？”
程明伦说：“你没注意到欺负于朋飞的外校生里有一个穿的校服不一样，还戴着鸭舌帽的吗？是我叫人欺负他的。”
我太吃惊了，程明伦和小混混――我怎么也画不上等号。他大概也看出我的疑惑，便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欺负他吗？因为每次我路过你的教室时，都看到他在给你传纸条，我心里不舒服。我喜欢你，欢喜。”
天知道，我多想告诉豆豆，我有多幸福啊！这种铺天盖地袭来的幸福，真让我有点儿飘起来了。
那个时候，我和程明伦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0.01公分，我感到程明伦急促的呼吸声。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我内心那头吃了三鹿奶粉的小鹿乱撞的声音。我在心里呐喊，初吻，我的初吻，终于要献出去了！
可是谁能想象，在这十万火急的关头，我的眼角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帝，请原谅我吧，我什么都没干呢。为什么我妈出现得这么不合时宜？
我的初吻就这样惨不忍睹地毁在了我妈手里，这真叫人尴尬。
五
其实我妈不介意我早恋的，虽然我才高二，可是用她的话说，谁还没有个懵懂的年纪。我就是不明白她看到程明伦的时候反应为什么那么大，那天她是直接把我拖回去的，而程明伦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我当时就哭了，我说：“妈，我们只是同学。”
程明伦也没解释，他推着单车就走了。我看到他落魄的背影突然就发火了，但是我的火气才刚发就被我妈扑灭了，因为我妈说：“丫头，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爸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对面搬来的是什么祸害？”
虽然我听得稀里糊涂的，没弄懂我爸跟我的初恋有什么关系，可是看到我妈的眼泪掉到我脸上的时候，我什么火都没了。
我跟豆豆描述我的初吻噩梦时，豆豆一反往常，她居然拍拍我的肩膀就跑回教室里去了，而我请她帮我对如何躲过老妈和老师的法眼与程明伦继续偷偷摸摸地恋爱出谋划策的计划都没来得及开口。然后在我也准备回教室的时候看到了失魂落魄的程明伦。
程明伦没理我，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回了他的教室。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立马闪现出他看到我妈时的不安表情。
我真的没想到，因为我妈，我的小甜蜜立马就忧伤了。这变化太快，以至于我很不爽。于是我跑到程明伦的教室一把把他拉出来，我朝着他吼：“怎么，你就这点儿出息吗？”
程明伦可能还陷在我妈的余威当中没反应过来，他不说话，而我却在他的沉默中变本加厉。我说：“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有什么好怕的？”
后来，我看见程明伦抬头时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有点儿慌张，又低声说：“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偷偷摸摸的啊。”
我估计程明伦当时是欣喜的，只不过他没老班反应快。于是我只听到一声河东狮吼：“李欢喜！你喜欢谁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大声，你知不知道学校是禁止早恋的？！”
我一点儿没把老班的话当回事。真的，在程明伦笑着转身回他的教室的时候，我发誓我为自己的勇敢感到无比的欣慰。
于是，上课的时候我偷偷冲豆豆做鬼脸告诉她我的幸福因为我的勇敢又回来了，可是豆豆只是冲我笑了笑。这可一点儿不像她大大咧咧的风格啊。
我是在放学的时候才知道豆豆为什么变得这么反常，她的秘密就在我的眼前。她坐在于朋飞的单车上呼啦啦地从我的身边穿过。我看到她摇摆的双脚，她还冲我做鬼脸。身影快消失的时候她突然朝我吼了一句：“欢喜，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幸福哟。”
这场景，真的有点儿让人难过。她明明不喜欢于朋飞的，她能幸福个屁！
六
我和程明伦的地下恋情进展得很顺利，我偷偷摸摸地坐在他的单车上，他偷偷摸摸地载着我。他的单车就那样转啊转啊，我们就到高三了。
老班常常给我们讲人生哲理，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在你们的人生里，这将是决定一生命运的关键时刻，你们懂的。
豆豆好像挺懂的，自打她跟于朋飞在一起以后，成绩突飞猛进，虽然还没有赶超我，可是势头锐不可当，连老班都对她时常递几个欣慰的眼神。我和豆豆一直离得这么近，可是自从那天她坐在于朋飞的单车上离我远去以后，我发现我和她之间陌生了许多。
我不知道是不是爱情和友情不能共存，还是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去改变那种偷偷摸摸不易发觉的东西的流失。我只是在看到豆豆冲我礼貌地微笑时，有点儿心酸，于是我决定找她谈谈。
但是我的速度明显没有于朋飞快，因为那个晚上我还没走向豆豆的时候，于朋飞就带着一脸的哭腔冲我扑了过来。他说：“欢喜，你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个忙？”
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问：“怎么啦？”
于朋飞明显纠结得胃疼，因为他说：“我说出来是希望我们能站在统一战线上，但是你要冷静。”
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听完于朋飞的话我更觉得他莫名其妙，因为他说豆豆和程明伦在一起了。
不可能啊！我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和于朋飞分析，我和程明伦一直好好儿的，从来没有吵过架，没生过气，虽然初吻至今没有机会献出去，可是他还不至于背叛我啊。再说了，豆豆即使会背叛你，她也不可能背叛我的。
虽然我知道最后一句有点儿伤他，可是事实在那儿摆着。
于朋飞急了，他说：“欢喜，我知道你喜欢程明伦，我更喜欢豆豆啊。可是你没发现最近豆豆变得不正常吗？你知道她为什么拼命学习吗？因为她和程明伦约定好，一起去上海读复旦大学。”
我还是不相信，即使豆豆这样做有理由，可是程明伦不应该啊，我们感情那么好。我问于朋飞：“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好吧，事到如今，”于朋飞的胃纠结得更疼了，他蹲在一旁的梧桐树下说，“我也不瞒你了，其实程明伦一早喜欢的就是豆豆，你知道一年前他为什么找人欺负我吗？他是不准我骚扰豆豆。”
才听到这里我就跳起来了，“你别瞎掰了，程明伦说他找人欺负你是看到你老传纸条给我。”
于朋飞也不急，他只是抬头望了我一眼，又低着头继续说：“欢喜，我们都太单纯了。我也以为后来程明伦真的喜新厌旧喜欢上了你，我也以为豆豆看到你们在一起就死心跟了我，可是不是。你知道程明伦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吗？因为他恨你。你爸爸是不是抛弃了你不见了？其实同时消失的还有程明伦的妈妈。你爸爸带走了他妈妈，他们是初恋。后来程明伦的爸爸意外去世，他便不顾一切搬到了你家对面。现在你懂了吗？他恨你爸爸带走了他妈妈，他只是，恨……”
我忘了那天我是怎么回家的，我只是记得我一到家就扑到了我妈怀里。我现在知道，当初她那么用力地甩程明伦耳光是为什么，她也是恨。
他们都在恨，只是我傻傻地以为那是爱。
七
我不知道程明伦和豆豆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在一起的，他们的保密工作比我之前做得都好，或许他们一开始就在一起，只是那些都不重要了。那天于朋飞走的时候问我：“要是程明伦和豆豆真的在一起了，你该怎么办？”
我拾起头望着天空，一个是我年少时光最初心动的男生，一个是我年少时光里唯一的好朋友。两个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其实应该挺好，可是那一刻我的眼睛却酸酸的。我不确定那是什么，我只是知道，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突然在同一时间消失了。我抓不住，所以我对于朋飞说：“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我会祝福他们。”
于朋飞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我也没有问他。只是他离开的时候轻轻对我说：“不然，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这场戏一直演下去吧！”
后来我就看到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我发现那些一天一天在减少的数字很神奇，它就像青春年少的时光，不知不觉，就没有了。
我看着豆豆每天认真学习，一天一天在进步的成绩时，突然怀念起她大大咧咧的模样。我知道，现在的她，一定不好受。于是我也加入了她的行列，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后来程明伦载着我的时候问我，他说：“欢喜，你家的雏菊开得还好吗？”
要不是他提醒，我差点儿忘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养过雏菊了，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在什么时候死的。就像我的爱情，明明就在眼前，暗地里却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有点儿难过，于是我紧紧地抓住程明伦的衣角――我不敢抱他，我知道他心里装的不是我。我说：“要不，你带我去那片菜园吧，我想念大片雏菊盛开的味道。”
铺天盖地的雏菊，依旧盛开着。我站在程明伦的身边，又闻到那种淡淡的香味，可是我分不清那味道是来自程明伦还是雏。后来我在那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下突然踮起脚尖吻了程明伦的侧脸。
初吻终于献出去的时候，我泪流满面。
我只记得后来我是跑着离开那里的，程明伦没有追上来。我是在转弯的时候从余光中看到一动不动的程明伦，他就像是其中一朵盛开的雏菊一样美好。
八
高考结束那天，于朋飞见了我最后一面，他说：“我的成绩一直不太好，我不会再读书了，可能去南方打工。你呢？”
“我报考了海南的一所大学，我一直喜欢大海。”我对于朋飞说。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这个连传纸条都害羞的男生，突然变得这么沉默寡言，好像一夜之间，他就蜕变了。这多少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时光就是有这个能力，它总是在偷偷摸摸间就把我们改变了。
我看着于朋飞离开的身影有点儿难过，我和他的约定完成了。我们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像程明伦和豆豆一直装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其实我们都懂，只是有些事，还是让它偷偷摸摸更让人好受一些。
高考结束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豆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只是如果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不恨她，我会抱着她，然后对她说，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幸福。
倒是在我准备启程去海南的时候收到一张卡片，还有一朵盛开的雏菊，是程明伦寄来的。程明伦在卡片上写着：“对不起，欢喜，一直以来我伤害了你。或许一开始我是恨你的，可是在你吻我的时候，我突然在你的吻中闻到了雏菊的味道，那是我喜欢的味道。希望你会得到你的幸福，再见。”
看完卡片我就哭了。后来我听说豆豆和程明伦也没有在一起，他们虽然在同一所大学，可是校园那么大，偶遇都显得非常不易。
我在坐上去海南的火车时把那朵雏菊揉碎撒向了窗外的天空。我知道，那一段关于青春和爱的故事，最终还是败给了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