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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兄妹的撼世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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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9日,安徽省界首市泉阳镇李小村,一座低矮的新坟前,中年男子杨付魁静静地蹲在旁边。周围半人高的玉米地严严地把风挡住,天气闷热得令人发慌。自从儿子死后,他不知道来过这里多少次。

1个月之前的6月29日,年仅17岁的杨杨,因患尿毒症与肾萎缩,在界首市人民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医生说,杨杨如果不出去打工,可能不会患病;如果及时治疗,可能会活下来……

因病致贫:小康家庭遭遇灭顶之灾

杨杨和曼曼出生在界首市泉阳镇李小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用周遭邻居的话说,这是个幸福的家庭。父亲杨付魁精明能干,母亲王桂英勤劳善良,两个孩子聪明听话,学习成绩都非常出色,尤其是曼曼,上学期间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前三名。这样其乐融融的生活,让杨付魁一家俨然成为当地的“模范家庭”。

然而,2003年春节过后,一场突降的厄运,使这个家庭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在经过几天反常的表现后,年仅13岁的曼曼于突然晕倒,不能说话,也走不好路。杨付魁夫妇急忙把昏迷中的女儿送到临近镇上的一个医生家里。在见到曼曼后,医生二话不说,就让杨付魁立刻把她送往阜阳就诊。考虑到路途遥远,杨付魁夫妇用三轮车连夜把女儿推到了界首市的一家医院。

经医生诊断,曼曼患上了“1型糖尿病”。医生说,孩子得的这种病,花再多的钱也根治不了。在王桂英的含泪祈求下,医生给曼曼注射了强心针。

3天过后,曼曼从昏迷中苏醒,而后从急救室转入门诊部住院,一住就是两个多月。在此期间,杨付魁家里两万多元的积蓄全部花光。

为了给女儿看病,杨付魁在界首城区拉起了人力三轮车,王桂英则卖起了烧饼,儿子杨杨一有空就到医院去看妹妹。之后,杨付魁夫妇先后去过郑州、合肥的一些大医院。但是,因为经济困窘,最终他们无奈放弃了住院治疗,带着女儿回了家。回家后,曼曼按照医生的嘱咐,自己学会给自己注射胰岛素。为了省钱节约费用,每次注射完毕,她都将用过的注射器和针头清洗好,以备下次使用。

一个偶然的机会,杨付魁听到一个“小道消息”:河南一位民间老医生的祖传秘方,对治疗糖尿病特别有效。大喜过望的他,当天就带着女儿找上了门。没想到,奇迹真的出现了。一个月后,曼曼竟然能骑自行车了,这让一家人看到了希望。

“自那以后,我们每个月都去买一次药,每次都要花掉800块钱。”杨付魁几年来,为了给曼曼看病,他们背上了4万多元的债务。“如果不是我兄弟姊妹多,我们真不知道上哪筹那么多钱。”王桂英说。

为救妹妹,15岁少年病倒打工路

女儿病重,加上4万多元的债务,让杨付魁一家人心头压上了沉重的负担。

这种情绪波及到杨付魁年仅15岁的儿子杨杨,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学习成绩急剧下降。为此,杨付魁苦恼过,也教训过儿子。但是,每当这时,杨杨总是低着头,什么都不愿意说。

2004年暑假的一个晚上,刚读完初二的杨杨突然提出要外出打工。儿子的话,让杨付魁一下子明白了个中原因,母亲王桂英顿时号啕大哭。曼曼回忆说:“当时哥哥哭着说,‘妈,你们都别哭,咱家欠了这么多钱,曼曼的病还没有治好,我不出门挣钱咱家日子还能过下去么’?”

经过一个月的短训,杨杨学会了最基本的缝纫机工,准备和村里人一起外出了。曼曼说,“哥哥临走时让我不要担心,说一定会挣到足够的钱将我的病治好。”

第二天,在母亲和妹妹的泪水中,杨杨带着两件换洗的衣服和80元钱,踏上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打工路。

到达上海后,杨杨和同去的人被安排到一家服装厂工作。一天工作十来个小时,月收入仅仅700元左右。令人十分惊讶的是,在春节前的6个月里,杨杨却陆续给家里寄回了3000元钱。

过早步入打工途,让15岁的少年必须面对离开父母的现实。据杨杨的工友介绍,尽管每天都很累,但是杨杨经常到夜里两三点钟才能入睡。工友们往往在睡醒一觉后,发现杨杨还站在宿舍外,面对家乡的方向流泪。

在杨付魁口中,此类的场景也经常被提起:在杨杨刚到上海不久,杨付魁也去那里打工。他曾抽空看过儿子一次。见到父亲,杨杨非常激动,扑进父亲的怀中,久久不愿起来。当父亲要走的时候,杨杨拉着他的手,脸上满是依恋之情。看着年仅15岁的儿子这种情状,杨付魁没有吃下中午饭,而是给儿子留了5元钱,让他买点零食吃。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离开了。

春节过后,为了能挣更多的钱,杨杨和表哥来到广东省汕头市的一家电子厂。表哥王坤峰说,在电子厂每天早上7点上班,晚上9点以后下班,中间吃饭、休息的时间不超过3个小时,但是,由于年龄小,杨杨每月的工资最多不超过800元。

在工友们眼中,杨杨是个懂事的孩子。为了每天可以节省两三块钱的开支,他经常吃方便面。实在看不下去的表哥,多次劝他不要老是吃方便面了。但杨杨总是说,曼曼看病需要钱,能往家里多寄点就多寄点。据介绍,直到发病,杨杨在当年的6个月时间里,又陆续给家里寄回了3000多元钱。

电子厂的生活简单而又枯燥。每天晚上下班回到宿舍后,杨杨喜欢一个人坐在床上写写画画。有时谈起家里的情况,他总是躲到宿舍里哭,他说,曼曼有病,家里又很困难,自己也帮不上忙,只有尽最大的努力,多挣点钱。如果曼曼的病好一点,还想回家继续念书。

祝福的“红三角”没能留住哥哥

2005年7月,噩运再次降临。

由于过度劳累和心理压力,加之杨杨的生活过分节俭,他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一天,杨杨在水房里突然倒下,同事们要他去医院看看,但是他坚持不去。。

之后,他的健康状况日益恶化。无奈之下,他只好打起行囊,踏上回家的路

杨付魁强打着精神,带着杨杨去医院看病。诊断结果让他几乎瘫倒在地:杨杨患上尿毒症与肾萎缩,又是不治之症!杨家再度陷入痛苦深渊。

“大医院治不好去小医院,小医院治不好又回来住大医院。”在这个过程中,杨家再度背上数万元的债务。当四处借债无门时,杨杨被迫回到了家中。“爸爸,别给我花钱了,先救曼曼要紧!”杨杨哭着对父亲说。

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当大人们忙着收麦子的时候,杨杨兄妹俩也没闲着,而是东奔西跑到处割“黄蒿”――一种能卖钱的草药。他们准备把黄蒿晒干后卖掉。另外,他们还把吃药、打针的纸盒以及点滴瓶上的铝片收集起来,留着卖钱。然而,当他们攒下的两袋干黄蒿与半袋纸盒还没来得及卖掉时,杨杨就离开了人世。

2006年6月5日,杨杨病情突然加重。杨付魁拿着7000元借款,再次把儿子送往界首市人民医院。住院期间,杨杨说的最多的话是:“妈,我不想死,等我们好了,我和曼曼将来都要当医生,一个专治糖尿病,一个专治尿毒症。”

6月29日早晨,奄奄一息的杨杨突然起身,要喝妈妈给他熬制的中草药。喝完药后,杨杨突然紧握着父亲的手,哭着要见妈妈。只是,他并不知道,为了他,王桂英已去了合肥,四处向媒体求助。

“爸,我没能给家里做任何事,我对不起你们!”说完这句话后,杨杨四处寻找着母亲,眼神开始涣散,最终紧紧闭上,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杨付魁用手小心地擦去儿子的眼泪,号啕大哭。他怀中的杨杨,身体开始变得僵硬……

去逝前,杨杨给妹妹留了一封信,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这样一行字:“我走了,哥救不了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当听到哥哥去逝的消息时,曼曼哭得喘不上气来。由于哥哥不让她到医院探望,她没能见上哥哥最后一面。最后一次去医院之前的那天下午,她记得哥哥哭着对她说,他的病治不好了,让她好好活着。

杨杨的病逝,更让母亲王桂英痛不欲生。那天,她和杨杨的表哥王秀华,正在合肥向媒体求助。

不久,王秀华接到了杨杨的死讯。为了瞒住王桂英,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王桂英仍感到不对劲。在再三追问下,侄子在他们踏上返程火车时说了实话。一路哭着回到了家,看到儿子的骨灰盒,王桂英顿时昏了过去。

在杨家三间破旧瓦房的走廊里,一个盛满“红三角”的篓子引起了记者的注意。杨付魁说,这是杨杨住院时,曼曼在家看家时为哥哥折的。听别人说“红三角”能给一个人带去祝福,于是曼曼就在家不停地折。不幸的是,她亲手折的200多个的“红三角”,没能留住哥哥的生命。

少年之死拷问“农民看病难”

17岁的杨杨去了,在人生刚刚起步的黄金阶段,他却在无奈的挣扎中离开了人世。留给那个贫困家庭的,不仅有无尽的悲伤,还有数万元的债务。而他曾努力挽救的妹妹,健康状况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转。

“我们没有办法!”杨付魁抱着头痛苦地说,“女儿、儿子的病,彻底将我们这个原本条件还不错的家庭压垮了。大病带来的巨大压力,没有哪个农民家庭能够真正承受得起。”

据介绍,在女儿生病之前,杨家每年的纯收入能够达到5000元左右。在当地,这样的收入可以称得上“小康之家”。曼曼生病后,花光了家里2万多元的积蓄。“如果是寻常人家,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当地一位农民感慨地说。

后续的治疗费用更为惊人,已经大大超出了杨家的收入。所幸,王桂英的弟兄姊妹8个,大家共同努力,仍然可以勉强对付。即便如此,在向他们一共借出4万元钱的时候,杨家已经是求借无门了。也因此,杨杨提出外出打工,父母也只好同意。

杨杨患病,彻底将这个家庭送上了绝境。如此重压之下,杨付魁除了四处借钱还是四处借钱。“农民没有医疗保险,也没有办法得到其他的救助,我们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家庭和亲戚朋友。”他说。

“看不起病,吃不起药,住不起院”是当地农民患病后最为真实的写照。在当下农村,由于新的保障体系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医疗费用飙升,而农民收入有限,导致“农民看病难”问题凸显。当地农民这样表述医保缺失下的农村:“小病养,大病抗,重病等着见阎王。”

记者了解到,在杨付魁所在的界首市,由于种种原因,国家力推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仍没有建立。据阜阳市卫生部门一位人士介绍,尽管安徽在2003年就成为推行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试点,但在目前,由于受地方财力限制,阜阳市仅有颍上县参加了试点。包括界首市在内的其他7个县、市、区都没有建立。他预计,阜阳全面推开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将在2008年。

与此同时,阜阳市农村医疗救助制度的建立仍在起步中。据介绍,在比全省的步伐慢了两年后,阜阳市开始着手构建农村医疗救助体系。今年,上级拨付界首市30万元资金用于这方面的工作。按照规定,界首市本级财政必须配套拿出30万元。但是,地方配套的资金没有到位。界首市仅依靠这30万元上级拨付资金,在县内选择10个乡镇调查摸底,实施救助。目前,摸底工作仍在进行中,一旦有农民被圈定成为救助对象,将会得到最高不超过3000元的医疗救助。

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没有建立,农村医疗救助体系构建工作刚刚展开,当此之下,对于杨付魁一家而言,注定暂时无法得到制度带来的“好处”。

当地一位不愿具名的人士提出,即便这两项制度在当地都成功建立,对类似杨付魁一家所面临的“灾难”,也只能说是缓解,却不能根本解决。因为,农村合作医疗制度中,阜阳当地设定的报销“封顶线”是2万元。按照中国医疗合作制度中最高不超过50%的报销标准,即便杨付魁可以报销掉2万元,剩余的费用也是类似于杨付魁这样的家庭所无法承受的。此外,当地最高不超过3000元的医疗救助标准,对于大病家庭来说,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当然,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和农村医疗救助制度,对于缓解农民看病难具有非常积极的意义。因此,各地应该加快构建步伐,让农民早受益。”这位人士说,“同时,我们也应该意识到,类似杨付魁这样家庭面临的难题,在目前农村医疗保障体系不健全或是没能发挥最大效应的情势下,必须找到相应有效的化解之策。这是一个重大的课题,不仅有赖于有关部门的努力探索,更有赖于全社会的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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