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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生,抑或普遍意义上人的一生,究竟会睡多少张床?从降临那一刻起我们表达对世界的惊恐和欢欣呢喃的呼喊跌落的手术台,到撒手貌似恋恋不舍的人寰全身动弹不得憔悴的病榻。注定的,无法度量,被我们用来盛放三分之一生命和绝大部分呓想与欲望。
婴儿床
我不记得它的模样,或许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照片中影印的陌生孩子总是在父母的床上滚闹和被一群毛绒玩具或陆离的赛车簇拥着。
现在的婴孩的床可谓花哨,除了柔软的轻纱像蛋清珍爱地保护蛋黄一样将孩子与外界轻轻隔开,还有婉转的铃铛百般呵护着小耳朵调引出嘴角的一弯。这里对于孩子格外的安全,像是罹难中的收容所,在特殊的笼罩下,纷扰无关,兀自安然。静静观望里面新鲜的生命与舒展放松的姿态,婴儿独有的清香钻入你的皮肤。飘飘然。于是,“陌上花开,一切可缓缓归矣。”
我在臆造的婴儿床上留下了最原始的姿态,生命中最澄澈的部分。我把无邪故意遗落在窄小的床,转身,离去,不回头,假装不后悔。
对此我的说法是,因为要避免无知。
高低床
九十年代以后出生的孩子很少有机会睡那种军绿色的高低床了,这梦斯那梦斯在一旁伺候着。据科学家讲睡那玩意对祖国的花朵青草们的生长发育不利,容易不为什么就折腰,也难怪当今社会缺少脊梁。于是也失掉乐趣。
在一个叫黑土巷的地方居住时,几十平米的空间,四口人,有我舅舅家在这里求学的哥哥。逼仄谈不上,却也属于捉迷藏不用怎么藏也能很快找到的地步。我和哥哥睡高低床,一睡两三年。
哥哥睡上面,我没得挑只能睡下面。事实是,我睡下面,哥哥没得挑只能睡上面。偶尔客串。当我有事唤他懒得开口或者为引起他的注意而捣乱时,就抬起腿将上面的木板用力顶起,告他我找他或使他不安宁。
还有很多的,我想不起。
所谓的童年,像是压在床褥下原本打算手工的纸片,平平整整,一丝不苟地呆在那里,却无从想起,找起,直至再无牵连。直到几年以后不经意间整理床铺,硬生生地闯进眼帘,泛着痛,怅然若失。然后,抚了抚,又茫然地压回原处。如此,轮回。
炕
奶奶家住东山,一个姓杨名家峪的地方。挨着山,是地地道道的窑洞,在整天摸着钢筋踩着水泥的都市灵长类动物眼里俨然新鲜。当地理课上从书本里看到介绍黄土高原的招牌民居窑洞时会炫耀似的对同桌说我住过窑洞。
不错的,我在奶奶家的窑洞中感知过冷暖,睡过实在的炕。
炕,通俗地说就是火盆子――打开炕边沿的小铁门,塞上木炭、煤之类的可燃物,临睡前生起火。晃到外屋洗漱一番,回来时,就已暖烘烘了,温度像是轻轻的怀抱,熨帖又不突兀。
在炕上,不像那种装弹簧像蹦蹦床一样可以跳跃。脚踏实地,踏实的感觉从脚底滋生,沿着身体的曲线蔓延。(小学放假时会回奶奶家住)我用一根小木棍轻轻地敲着奶奶的头指着墙壁上悬挂的世界地图问奶奶说,世界上有几个美国。奶奶笑着说一个,皱纹漾开,我像教书先生一样大摇其头,一本正经地说有两个地方写着“美国”,所以应该有两个。说完又敲了一下奶奶的头以示对答错的惩罚,盘腿坐在炕上的奶奶,面庞繁衍着幸福。
现在,奶奶的孩子们有了出息,炕被拆了。这是约摸几年前春节前后的事,窑洞里换上了光鲜的木头家具,散发者好闻的流行气息。在重新粉饰的房屋中温习着新鲜环境。城市渐渐被高楼大厦统一了表情,抑或说整容成一个模样,就连被泥土包裹的窑洞也不放过。
课桌
课桌也算床罢。只是作为学生的人睡姿不同罢了,有明目张胆型,有欲睡还休型,有四仰八叉型,有含睡待放型云云。
有些同学趴着不是在睡觉,兴许是腰痛得直不起来,兴许是为了显示自己比较个性。个性是什么?个性就是故意不跟上别人的步子,注意,是不跟上,不是跟不上,也不是跑太快,主观能动性完全在自己手里。对于那些真正在课堂上寻找周公而成绩依然像美女一样漂亮的同志我是钦佩有加的。
第一次在课堂上真真实实睡着是下午的一节语文课。原因是困,这个理由太拙劣,不过确实如此。睡醒时已然下课,教室像正在调频的半导体,嘈杂凌乱,恍若隔世。感觉像是迟到,因为之前所发生与自己无关。精神抖擞得想走正步,觉得这一觉含金量高。与其坐在座位上头颅坐电梯似的一上一下处于睡与不睡的边缘,莫不如趴下认真休息。
每次考完试总会听到有人和我吹嘘他自己多快就写完然后在老师的目光中闷头睡了多久。我不屑却还要礼节性地一顾。如果诚实一些,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或许闷头检查更好一些。无所谓的姿态是可耻的。毕竟,我们不能把考试当作走过场的篮球队,我们也不是不把考试当回事的天才。
卧铺
可以移动的床。
多半是用来倚在上面掠过一帧帧陌生的胶片,无尽无头,原来八厘米以外的世界可以无限延展与填充。
列车和对面的火车擦肩错过,看不清它的始终点。
列车绕着一座座丘陵拐弯,向心力寻不到力的效果。
列车沿着一个大湖的边缘前行。金色的阳光打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湖水碧绿纯澈,看起来像上千年的美酒醇正浓厚,有孩子无畏地游泳。这是个未定义的季节。太阳变着自己的姿势,从各个不同角度看着世界,它似乎累了,终于抵达地平线。
旅馆里的床
旅馆里的床,睡过无数种身份,多种关系,各种国籍,两种性别的人。对此,我如果愿意,可以写到待会儿我上学去也不停止。庆幸的是我不愿意。
白的床单,像女生的刘海儿,乖巧地吹落在地面上。似乎想掩盖了一切,又似乎俨然掩盖了一切。被清洁工洗过了一遍又一遍,可以洗得净陌生人的陌生气息么?可以洗得走远方人的蛛丝马迹么?我问它。它不回答,还是那张苍白的脸。
世界上最精彩的表情,莫过于面无表情。再没有比一张床更为丰富的空间了,因为它面无表情着。
一层层的过往在床铺里一层层地下渗,重叠,交错,泅入深渊,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游弋。一旦被主人所遗弃,便不再附属于任何形体,就像微粒寻不到配位键,也不再奢求稳定。各种形式不同操着五湖四海的口音的细节在夜色的掩护下被过路人小心展开。
旅馆的床上,流浪者的钱包张着嘴瘫坐在床单上,口角边横躺着泛不出金属光泽的一元硬币;中年夫妇和衣而睡;处女的鲜血黏稠着跌落的凝固了钟摆的步履;女人散落的弯曲成S型的发丝;躲在被褥里正发短信的手机荧光打在被单的光影……
我们在这里驻足,是为了下一步的远行。
这里藏污纳垢,是因为秘密们无处可逃。
我们对于旅馆中床铺上曾鲜活过的和你在不同的时间里“同床共枕”者,都是一名职业的局外人,对此我们孜孜不倦。我们是旅馆中床铺的没有任何意义的过客,还是它是我们漫长生命的瞬间,不得而知。叠好一个夜晚,放在床头,天亮后强打起精神,去追赶另一个夜晚,再寻地安置。
蹦蹦床
一张不是用来睡的,床。
它约摸是游乐园中最廉价的游戏,却换得来保质时间最持久的欢乐和不耐烦――无数次高高跃起,和轻微失重所附赠的欢愉。
尚还年轻的你我,渴望着不受控制的自由(一如每个人都曾幻过环游世界的想)。却也不得不惭愧地希望,跌倒时可以有人将我们再度抛起,免于苦痛。很遗憾,生活不甘于担任这样的角色。
凌晨的床
外沿四分之一的地方摆放着日常需要的书籍和纸张。上面两个枕头手拉手,肩并肩,平时只枕靠墙壁的一个,外面的一个负责装饰。
靠墙壁的地方有不知道具体数目的毛绒玩具,废话不是用来抱着睡觉的,有发旧已然洗不出来的,有用一元硬币从那种捉玩偶的机器里侥幸叼出来的,有天真的小女生送的。
常用的床单,简约到只剩下单一的格子,或朴素的表情无生气的图案。床头摆着眼药水和治疗鼻炎的喷剂。
你说,凌晨的床,是工具,没有笔下的诗意。
我说,嗯,需要上床睡觉了,衷心佩服仅13克雀巢的药效持久。■
草北留言
生命的逝去总是让我们措手不及,在我们还没有准备的时候它就已经悄悄地走了。尤其是在睡着的时候,那么寂静的流逝就仿佛从来不曾发生,于是我们总说浮生若梦。其实,人生不过就是黄粱一梦,而床,就是承载人生之旅的那艘大船。因为睡着这件事着实难以避免,而床也便成了无法逃避的居所。注定的,无法度量的,被我们用来盛放三分之一生命和绝大部分呓想和欲望的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物件。
高临阳给我们展示了这许多的床,从生命伊始就开始承载我们的人生、梦想,随着时间的流走,床慢慢有了变化,婴儿床、高低床、课桌、卧铺、蹦蹦床,甚至是炕――这一种民间的玩意。它们无一例外地承担了我们的睡梦,保存了我们的回忆和梦想。
这看似调侃的语气尖锐地揭示了我的内心,我们也曾把梦想和欲望遗留在某地,为着这样那样的原因难以寻回。读罢此文,我也饮一杯13克的雀巢,转过头来,打起精神去寻还在培育梦想的温床,寻回丢失的梦想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