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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个人的影子稀释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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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岩领着小荷进门时,我正顶着一张面膜在厨房里炸茄盒――将猪肉剁成碎末、调成肉馅,然后夹到鲜嫩的茄片中,在滚烫的油里过一下……无论是拌饭还是加餐,这道菜都是王岩的最爱。

第一眼看到我,小荷好像吃了一惊。我大笑着摘下脸上的“面具”,向王岩的远房表妹伸出了欢迎的手:“我怕油烟熏,所以每次炸茄盒,都要先在脸上贴一张面膜。”

小荷放下行李就到厨房来帮忙,我们两个热络地说笑着,一回头,看见王岩搓着手站在厅里,似乎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这个傻瓜!难道还怕我照顾不好他这个远亲么?如果那样的话,我又怎么会答应将她领回家里来……大约几天前,王岩突然和我说了一件事:他老家的表妹小荷大学毕业后在我们这个城市上班,出租房到期之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住处。“你看能不能让她暂时先住在咱家?”王岩带着点儿央求的意味问我。

我环视了一下我们这套三居室的房子,说实话,家里的房间并不宽裕,可是,既然是王岩的表妹,我们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王岩的请求。

小荷住过来之后,和我相处得很好,天天一口一个“表嫂”地叫着,每天下班回来,还会陪着我做饭。她的手艺很好,做的拿手菜水煮肉片还特别合王岩的口味。每次看到王岩在餐桌上吃得不亦乐乎的样子,我都会由衷地感激这个水灵灵的小表妹。

那个周末,小荷在公司加班,王岩也去参加同事的聚会了。我一个人去农贸市场买乌鸡,在市场外面忽然被一个土头土脸的男人扯住:“嫂子,你买啥呢?”

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我才认出他是王岩二舅家的表弟。前年春节,我跟王岩回家时见过一面,没想到表弟一眼就认出了我。我极力邀请表弟去家里吃饭,他却笑着推辞掉,告诉我他是进城来买东西的,需要赶紧回去。我买了一些水果要表弟带上,就在他要上车时,我追着说了一句:“回家告诉小荷的爸妈吧,她在这里挺好的。”

表弟一愣:“小荷是谁?”

“表舅家的女儿啊!”

“表舅家只有一个儿子啊!”表弟努力地皱着眉头回忆,“咱家的亲戚中,好像没有一个叫小荷的丫头啊。”

我的心就像被油烫了一样,猛地哆嗦了一下。

2

那天晚饭前,小荷和王岩一前一后进了门,一个比一个高声地抱怨着累死了、累死了。我极力克制着情绪,吃饭中途,一不小心将筷子碰到地上。弯腰捡筷子的瞬间,猛然看到桌子底下,王岩的脚迅速调整了一下位置。

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想到猜测中的可能,我几乎都无法呼吸了。王岩很快注意到我脸色不好,立刻关切地问怎么了。我借口胃不舒服,回身去了卧室。

客厅里传来一阵的窃窃私语,好大一会儿,小荷端了一杯热水过来。看着她探究的眼神,我拼尽全身力气坚持不动声色,等她一出门,整个人却立刻软在那里。我试图回忆小荷搬到家里来后的蛛丝马迹,脑子却一片空白。但我猛然想起,三天后就是小荷的轮休日,我想那应该是证实怀疑的最好时间。

三天后,我和王岩出门时,小荷还没有起床。

公交车站牌下,我先上了11路,然后在一站地后下来,打个出租车直接停到了小区对面的超市门口。不一会儿,我就看见王岩提着包匆匆地走了回来。眼看他上了楼,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可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王岩才接起来,他一副忙碌的口吻:“亲爱的,我们正要开会呢,一会儿再说好吗?”我张张嘴刚要说什么,他那里已经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我在楼下站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最后,三楼的窗帘终于拉开了,王岩姗姗地从楼上下来,我躲在角落里,整个人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毫无疑问,小荷是个假表妹。

我的脑子轰隆隆地好像炸了开来,整个人几乎要疯了。我多愚蠢啊!老公堂而皇之地将“小三儿”领到眼皮子底下,我竟然还拿人家当亲人!联想到王岩的变化,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怎么就没看出他的变化来呢?!以前,他总要隔三岔五地加班,小荷搬来之后,他天天准时上班下班,每天在家里都是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想想也是,像他这样一个国税局的小科长,不是大富大贵,竟然还能坐享齐人之福,能不眉飞色舞么?我又咬牙切齿地想起小荷这个妖精――到底是什么居心,能让她年纪轻轻就甘心和另一个女人共享老公?

3

昏头涨脑地过了一上午,午休的时候,猛然想起小荷说过她在一个什么公司上班,而好朋友肖苹的弟弟,恰巧也在那个公司。

我决定先给肖苹的弟弟打个电话,借口有人给侄子介绍了小荷,向他打听这个女孩儿的为人。弟弟丝毫都没有怀疑,热络地告诉我,小荷是浙江人,一年前进公司,现在是财务部的现金会计。“她人很内向,和同事几乎不打什么交道,据说前段时间她妈妈好像患了重病,不过现在已经出院了。”从弟弟交代的背景来看,我基本猜到了为什么王岩会和这个女孩儿混在一起。

作为现金会计,小荷肯定要经常去国税局报账,而小荷所在的公司,正是王岩分管的辖区。利用工作之便勾搭成奸,这是很多奸夫所走的路子。而弟弟最后一句话,也让我赫然明白,为什么王岩会将小荷领到家里来。

王岩的工资卡一直在我手里,他的日常开销都是一些灰色收入。那些钱虽然不常拿回家,但每次他都会让我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大约从半年前开始,那个小本上就没有再增添新的内容了,王岩当时告诉我是因为局里廉政抓得紧,现在我才清楚,那些钱应该都是用在了小荷身上。而促使小荷住到家里来的直接原因,应该就是为了给她妈妈治病。小荷和王岩倾尽了所有的财力,以至连房租和饭费都要节省下来,这也许就是小荷能够心甘情愿地和我和平共处的最根本原因。

不用拷问王岩,对于这段,我心中已经有了基本的脉络,这个时候,我该怎么办?我的心乱成一团,茫然没有头绪。

三八节那天,我收到朋友的一条搞笑短信:“2010年女性新标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好房;斗得过小三儿、打得过流氓……”那个瞬间,我抬头看看隔壁书房里那两个笑嘻嘻钻到电脑前的人,心冷如灰。跟王岩结婚这些年,我虽然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却开不起好车,也住不起好房。到现在,更是被小三儿欺负到家门上。而造成所有这一切的,都是王岩。

这样的男人,怎么值得我继续交付深情?

4

我偷偷去咨询律师离婚的事情。律师告诉我,《婚姻法》有规定,如果取得一方出轨的证据,离婚时财产会有倾斜。可是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无法去在床。不是我太软弱,而是只要一想到亲眼看见王岩和另一个女人滚在一起,我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毁灭了。虽然我对王岩已不报希望,可是,却也不愿意让赤条条躺在别的女人身边的老公,成为我终生都无法抹煞的噩梦――一个相熟的姐妹,老公出轨后,她将那对堵在了床上。后来男人被净身出户,可从此那丑恶的一幕却成了她心中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再也无法接受任何男人了。我不想这样的噩梦在自己身上重演,但如果没有证据,难道我真的要和王岩平分家产么?我不在乎那点儿钱财,却不甘心――如果负心人得不到惩罚,那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正义?

前思后想了很久,我最终决定出一招险棋。

见我渐渐恢复了平静,小荷和王岩好像同时松了一口气,家里暂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安详。王岩放心地去厦门出差了,我一阵窃喜――一直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小荷的妈妈虽然出院了,但我知道,后期治疗费用还需要很多。钱是小荷目前最急需的东西,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小荷听到我无意间说起炒股能够赚大钱时,眼睛里立刻冒出了金光。我拍着胸脯告诉小荷,有朋友是炒股的高手,两万块钱投进去,只一个星期,就翻了一番。

可能是太需要钱了,小荷很快失去理智,犹豫了一下,就从包里掏出一张存有15000元钱的存折,交给我说:“表嫂,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求你……”我打断她:“我也不懂的,如果你想发财,我把朋友介绍给你吧!”小荷欣喜地点点头。

朋友给小荷推荐了一支股票,小荷把钱都投了进去。没想到不过三天,竟然就赚了5000元钱。小荷一下子兴奋起来,竟然又从公司里挪出了5万元钱,一并投到股市里。

其实,我并不太懂股市的利害,之所以怂恿小荷炒股,是因为那句话:“要想成全一个人,就让他炒股;要想毁灭一个人,也要让他炒股。”我想小小地报复她一下,可没想到她竟敢挪用公款!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知道在贪欲纵横的股市里,也许一个散户短期会赚点儿钱,但时间久了,肯定要被套住。可小荷被套的速度着实超出了我的预料。一周后,王岩出差回来,她慌不择路地撞开门,连掩饰都顾不上了,失魂落魄地一把就抓住了王岩的手:“我的钱全部被套住了,今天财务主管让我立即将那些钱提出来,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呢?”

王岩一头雾水,当听清楚小荷是炒股被套牢之后,立刻和我急了:“你怎么教唆小荷去炒股?”

我心里也有些后悔,嘴上却毫不相让:“小荷是成年人,我只是给了她建议,具体选择是她自己做出的。再说,我并没要她挪用公款啊!”

王岩气急败坏,拂袖而去。

5

王岩四处筹借,很快凑了5万元钱替小荷堵住了窟窿,然而小荷挪用公款的事情还是暴露了,她被公司辞退了。

这个无业游民天天闲在家里,而王岩因为凭空背负了这样的债务,也天天黑着脸。

我实在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他们摊牌。那天晚上,睡至午夜,王岩悄悄起身,卧室的门轻轻打开,然后,隔壁传来细碎的声音。

我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了,起身走到客厅,啪地打开了灯。书房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然后,王岩红着一张脸穿着一条三角内裤从书房里蹿了出来。

我不想听任何的解释,只将早就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推到他眼前。

王岩似乎还想挽回什么,可我已经彻底死心了。

见无可挽回,王岩索性跟我讨价还价――他不接受房子和全部存款都留给我一个人。按照他的说法,即便他有错在先,财产分割上也只是有所倾斜。而我这样将他净身出户,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

我轻轻地从皮包里掏出那个小本本,上面有王岩几年来受贿的所有记录,如果这些资料交到纪检委,我想,就不单是被净身出户这么简单了吧?

王岩的脸立刻紫了,他咬着牙看着我:“算你狠!”

我以牙还牙:“我不过是在报答你的背叛!”

离婚协议签署后,王岩和小荷灰溜溜离开了我的家,那个让王岩忐忑不安的小本本,我也还给了他。然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我偷偷跟着小荷来到了医院,等她离开后,才找到小荷的母亲,谎称是她女儿的朋友,并坚持塞给她两万元钱。无论如何,这个老人是无辜的,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至于王岩和小荷,我深知,也许他们真的爱得死去活来,可贫穷和债务的压力早晚会让所谓的爱情走投无路。如果他们能经受住贫穷的考验,那么我祝福他们;如果不能,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和我没有半点儿关联。

只是,无数寂寞的深夜,当我在安静得让人窒息的家里逡巡四顾时,看到的都是他的影子。毕竟有过美好的过往、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几年,那个背叛我的男人,他的人虽然被赶走了,可是,气息和味道却留在了这套房子中。

没办法,我只好夜复一夜地用湿淋淋的抹布,一点一滴地清洗着房间。从地板的缝隙里、从床铺的角落中,将那个男人的影子抠出来,稀释水中……

责编/魏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