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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蒜 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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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饺子馆就餐,边等上菜边剥蒜。我这边正剥着,见对面桌上有个人也在剥,我俩就国际友人一般,相视一笑。还真就是国际友人,我黑头发,他黄头发,是自来黄,不是染的,而且鼻子也高,不是垫的,嘴里的洋文也不像现学的。

国际友人的饺子先上来了,见他以生蒜佐餐,像沈阳坐地户一样熟练,我就冲他竖大拇指,他也竖他的,其模样很眼熟,让我想起K先生。

K先生是德国记者,“非典”时他和S女士采访过我。题目:“非典”时期中国人的餐饮变化。事先他们在电话里说,既是谈吃的,就该由他们请客,找一家餐馆,边吃边谈,不知刘先生有顾虑否。

我的确有顾虑,值此非常时期,我遵从政府和专家建议,天天在家吃饭,不聚会,不见生人,不当众打喷嚏,已经快一个月了,忽然要打乱部署,心里就犯嘀咕。但我怕被传染,更怕被老外小瞧,既然他们那么敬业,满大街乱跑,我也不能含糊,只好毅然应允了。

五月中旬的北京餐馆,多数仍然门窗紧闭,谨慎地歇业。我们找了家比较勇敢乐观的,互相谦让着闯进去。食客寥寥可数,菜上得很快,话题展开得也快,一杯啤酒没喝完,我就谈了分餐、野餐、餐桌礼仪等好几个问题。两位记者紧忙乎,顾不上吃喝。K先生是报社的,一支笔在小本子上记得飞快,刷刷翻页。S女士是电台的,一直举着话筒不嫌胳膊酸。

终于,我谈到了国人生吃大蒜防病的问题,这是此次采访的重中之重。和其他西方国家民众一样,德国人一般不吃生蒜,所以他俩对这个问题特别感兴趣。大蒜汁液能否杀死“萨斯”?我其实心中无底,医学界对此好像也无定论。但我坚信,大蒜在消毒方面,还是比较“广谱”的,因而比较“靠谱”。更值得一提的是,以大蒜佐餐,其味甚佳,会大大刺激食欲,尤其吃饺子吃炸酱面,没有蒜简直难受,好比你们德国吃肘子和香肠爱配酸菜,突然不让配了,你们是不是挺难受?他俩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我一时兴起,捎带讲了个刘二爷剥蒜的故事。话说从前有个鳏寡老人叫刘二爷,生活虽苦,却摊上一个好邻居。邻居爱吃饺子,每吃一次,必给刘二爷送一盘。这天他家又和面擀剂子,刘二爷隔墙见了,心想咱也得有所准备,就剥了几瓣蒜,拿罐子呱呱捣上了。可是直到天黑,也没见送饺子过来,原来邻居听见捣蒜声,以为刘二爷也在包饺子,就不给他送了。这就叫:刘二爷剥蒜——两耽误。

两个德国人哈哈大笑,问刘二爷是哪儿的,我说是北方的,南方人不吃生蒜。K先生毕竟是德国人,逻辑性强,忙问这次“非典”,是不是南方比北方得病的多?我说咱不带这么推理的,南方人虽不吃生蒜,但他们有他们的高招,建议您也去采访一下。

接下来,由我当场做生食大蒜示范,他俩啪啪拍照,然后,也各自嚼了一瓣连呼过瘾,又说幸亏下午没有别的约会。我说嚼点茶叶嘴里就没味了,见总统也不碍事。餐厅服务员是个机灵的湘妹子,再说客人稀少也没有旁的活计,所以我这边话音刚落,她就送来了一小碟黑褐色的干茶叶。K先生捏了一撮放进嘴里,咬肌一动一动,笔头子动得更快。我想象着德国人民从媒体上免费获取东方秘诀的情形,不免生出几分自豪。

采访结束,K先生非常满意,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我对面桌上的国际人士,在剥第二瓣蒜。我若是K先生,会不会据此认为,中国人吃生蒜的优良传统,正在全球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