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窝”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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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在外地，与教授某君同室。教授脾气特好，并不以教授骄人。闲下来互相说见闻，教授感叹，说现在总算拿教授当人了。我惊讶于此说。教授说，二十多年前，某县邀请他去讲学，当地宾馆只有几间像样的房间，为了向省城来的教授表示尊重，主人走了点关系，让他住在宾馆最好的一间。一日，教授正躺在床上休息，突然有人冲进门，厉声呵斥道：“谁让你住这儿的？快、快、快，快出去！”教授不知出了什么事，要求说明原因。来人说：“这是专员的房间。你快出去！”教授郁闷，要求宾馆经理解释。经理悄悄说：“专员每次来本县，都住这间房间。这回不知道专员今天要来，所以给您住了，现在专员来了，非常抱歉，我们给您换个差不多的房间，您看行不行？”

正说着话，“专员”踱步进来了，先前冲进来撵人的秘书，这会儿站在那里气急败坏，使着眼色让教授快点离开。教授是客，应当随主人的安排，但几个人就像逼宫一样虎立在一边。教授不知专员在想什么，可面对这尴尬的一幕，专员竟然板着脸，用方言训斥秘书：“怎么连这点事也办不好？”秘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着眼皮，现出可怜相。但教授认为那专员才是最可恶的。何以这样说呢？——房间已经给人住了，不过是临时住一两天，你就顺水推舟，换间屋子又怎么样，哪间房子不能住呢，何必非要“认窝”？再说，既然房间“差不多”，顺水推舟，让教授住下来，向教授道个歉，一则显得度量大一些，二则还可以表现自己对知识分子的尊重，不是也很好吗？

但是专员竟然站在那儿不动，等着教授拎包“挪窝”。教授无奈，看到这种场面，他非但不想住在这个宾馆，甚至想赶紧离开此县——这种地方，还配听“讲学”？教授拎着包走到门口，回头对专员的秘书说：“我告诉你，官是人，教授也是人。人与人要平等，懂吗？”说罢离开，竟不去看专员和秘书的脸红不红。

教授讲完，长长地叹一口气。我说：“你就没为那秘书想一想？你猜那秘书在你走后想过些什么？也许秘书觉得自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他想：‘专员是人，他要自己的级别；教授是人，他要自己的人格。官与教授都认为自己是人，那我算不算人？你们怎么就没人把我当人？我又什么时候被当作人了？上司说训就训，说骂就骂，教授话中藏刀，比骂我祖宗还要厉害。做这种工作就得仰人鼻息？’”但我还是同意教授的意见：“那专员真不是玩意儿。”我们共同祝愿他倒霉。

教授笑了。闲扯过了，我们一同去餐厅。才动了几筷子，来了一个人敬酒，后面还跟着三名赔笑脸的随员。三个跟班的都已经喝得够戗，前面那位脸色却很平静。寒暄过后，我和教授回想起刚刚说过的话题，不禁都笑了起来。

【选自新街口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