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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特立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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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齐物论》中,说声音分“人籁”、“地籁”、“天籁”三种。天籁是自然界的声响。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如纸,如水:既取于自然,却依然可以滋演成乐曲。谭盾就深得了“天地与我为一,万物与我为生”的精髓。

《庄子•齐物论》中,说声音分“人籁”、“地籁”、“天籁”三种。天籁是自然界的声响。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如纸,如水:既取于自然,却依然可以滋演成乐曲。谭盾以“天地与我为一,万物与我为生”为理念,融汇了听觉、视觉等多种感官体验,以一种颠覆传统的形式创作出了他的两部特别之作:《水乐》与《纸乐》。而在这次上海音乐会上,呈现给观众的都是两部作品的新制版本,故而作品之名虽未没变,但内容本身却有了全新的意味。

开场:异国乐手三人行

演出正式开始前,六个半球形水盆陈列在舞台之上,交响乐队之前。虚空摇晃的波光使谭盾身处的舞台有几分实验话剧的味道。三位年轻的日本乐手分站在舞台的两端与中心:马林巴演奏家、打击乐手藤井遥,亚洲艺术家与音乐会乐团的首席定音鼓手山下由丽,打击乐手藤井里佳。谭盾着意向观众们一一介绍了她们,但却没有介绍放在她们手边的那些玻璃器皿:随处可见的玻璃杯、盘、管子。它们与水光荡漾的玻璃盆放在一起,构成一片奇妙的存在。在其对《水乐》略加描述的时候,藤井里佳小姐用玻璃杯轻轻拍打着水面,随之激起了难以描摹的跳跃水声。这一情景不免让人想起20世纪40年代,伟大的乐者约翰•凯奇在芝加哥的房间里独自将钉子、螺丝、竹子、木片、橡皮擦一一放在琴弦上,用以击打试音的故事。当然,一般观众估计很难料想到,相比于背后阵容庞大的上海交响乐团,这三位打击乐手才是演出的主要操作者。

这样这个开场白其实是有所暗示的:倘若你抱着欣赏莫扎特、勃拉姆斯般华彩曲调的想法来到现场,大概你会失望而归。倘若在台上的是约翰•凯奇那样的实验派大师,或者或者卡高斯基那样酷爱用各种设备制造不同音效的怪才,那并不值得惊讶。但指挥者是谭盾,就颇值得玩味了。当人在入场之前长时间聆听剧院走廊中回旋的大提琴曲《卧虎藏龙》时,其实很容易忘记谭盾的许多过去:这个1995年被日本文学艺术学院授予最佳古典音乐大奖、依靠着《天地人》拿到1997年葛莱美奖、2001年以《卧虎藏龙》摘下奥斯卡的湖南人,早在22岁时,就用鼓板、箫等民族乐器,写出过交响乐《离骚》……而他并未只是站定在人们所划的古典音乐范围故步自封。1994年,在他的交响乐专辑被BBC评为年度最佳新音乐唱片之一的同时,他在富含中国神鬼意味的弦乐四重奏《鬼戏》中戏噱般的使用了琵琶。如今,他又以如此创新的手法与道具演绎自己的作品,这种勇于探索创新的实践精神或许用他在2001年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说过的那句著名答辞来做诠释再恰当不过:“作为一个作曲家,我的梦想是让音乐成为无国界、跨领域的艺术。”

《水乐》:大珠小珠落玉盘

曾经有人这样描述过《水乐》:“根据童年对水声的音乐记忆,谭盾以其独特的方式来表现自然的水声……为了实现他的《水乐》理念,谭盾把几个巨大透明的水盆改造成乐器,并以此为核心独创了一系列水乐器。乐手用手或玻璃器皿击打水面,把锣和鼓浸没于水盆中有节奏的晃动拉奏。”

事实上,《水乐》的开场绝对令人震惊:如果没有舞台、灯光与谭盾挥动手指的示意,也许三个乐手对水的肆意捉弄,会显得像孩子的玩耍。当水被玻璃杯扑打、被锣振鸣时的沉郁之声形成节奏时,便成为连绵不断的乐曲,而交响乐队则成为了背景的制作者。

在首部乐章《大自然的眼泪》中,弦乐并未登场,沉郁的管乐占据了上风,水波被拨弄、拍打的节奏,像是企图与大象的沉重脚步对抗的轻雨之声;旋律并不像传统西乐般圆润流畅,水声与管乐彼此争锋,因而肃穆低回。哀伤不已。三乐手依次左右循环,进行着独奏:乐曲随着她们的此起彼伏摇摆着,水声轻柔的颤抖,从哀伤与沉重中,走向缓慢与柔和。

此后,乐曲转入第二章《神秘的慢板》时,随着水声渐静,气势宏大却又乖戾的管乐也渐次退隐。当舞台一度陷入空旷寂静之后,水声不断响起,连成一串,间或会衬以水中铜锣的轻振,而此时,三乐手的表演也逐渐进入高潮:她们用玻璃杯、管子和手指,将玻璃盆撩拨得水花四起。在渐占上风的轻灵水声中,乐队的背景呈现出被不断催促的色彩,最初的沉郁音色和厚重旋律开始产生了变化,弦乐不时穿插出火花……

而在第三乐章《歌唱的行板》中,乐队的陪伴显得温和细腻,小提琴的纤细声线,被水流动、泼洒、撞击、振动的各种声响,衬得自在风流。最后,乐曲疾行到《激情的快板》,这是当初谭盾为纽约爱乐乐团创作的曲目:水被不断激起,在指挥者的双手向高处挥动时,乐队的伴奏急升直上,经历了一个漫长悠扬的结尾,而高潮在这时才到来:山下由丽将一个水漏沉进透明的水盆中,忽然伸展双臂,高高举起水漏。在这舞蹈般的动作中,水漏下刹那间出现一片白练般的小型瀑布,急速下坠的水声如密弦急雨。

《纸乐》:稀音古韵思悄然

音乐会的第二部分,开场白比第一部分悠长。大屏幕播放了谭盾拍摄下的、贵州山水间以制纸为业的小镇,从伐竹、濯洗、泥化、过滤,直到制纸完成。随后播放的片段则颇为有趣:谭盾在湖南的工作室中,面对镜头将数十种纸的声音一一呈现:吹起纸袋拍击、摇动纸箍的拨浪鼓、撕开棉纸、抖动硬纸……诸如此类。

与《水乐》开初的沉厚不同,《纸乐》的开始颇具中国古乐风味。在第一乐章《古老的纸祭》中,弦乐缭绕为先锋,荡起了旋律,带着中国古曲的色彩,三乐手用力扯住天花板飘落的纸轴,抖出风雷的响动。随后,她们用手撕扯棉纸,碎裂的声音击人耳鼓。三乐手并没有像与水嬉戏那样从心所欲的玩耍,而是与纸做着扭曲的斗争。她们的演奏依然带着舞姿的倾向,但在环绕纸轴、扯动、击打与撕扯的过程中,弦乐的柔弱使她们的雅乐显得扭曲而痛苦。

随后的第二乐章《谐噱曲》的曲调开始变得跳跃,两廊的小提琴手欢跃不已,变幻无方。三乐手隐身到了纸轴之后,像找到了面具。她们将各种纸制品提起,用各种手法叩打拍击,奇妙旋转的声音,在纸轴之后不断传出。三乐手围绕着舞台缓步奔跑,铜管乐偶尔发出笨重的应答。此情此景,颇容易令人联想起电影《夜宴》中吴彦祖与周迅那古拙清冷的面具舞与雅乐。

等第三乐章《暴风雨》开始演奏时,小提琴繁弦急管、纸轴被抖动得风雷俱厉,恶狠狠的乐曲急急而来,俨然失去平衡的戏剧矛盾即将爆发……可在这似乎要失去控制的边缘,三乐手却回到纸轴旁,开始应和着谭盾的手势,做出一些舒缓的动作……

音乐逐渐过度到第四乐章《节日》。它使人重新回想起纸的特质,巨大的纸筒打击着纸轴,发出《卧虎藏龙》中那质朴的声响。最后,曲子在转向明丽斑斓的过程中悄然结束。

思索:兼容并蓄叹前瞻

就试听观赏效果而言,这场音乐会无疑是非常具有震撼力的。不过两首乐曲自始至终所依靠的是有节奏的、高低起伏并不分明的打击来串联,而在形式上和理念上取得创新的同时,乐曲本身就难免略显单薄。我们当然无意重复卞祖善先生“大多数现代艺术作品都将成为被遗忘的后备军”这一断言,但我们也不得不考虑,谭盾的这场音乐会――甚至他将来所要继续创造的新形式,在其全新概念得到肯定后,是否能够保有足够的音乐内涵?

当然,与美术、诗歌、电影等其他艺术一样,21世纪的音在乐现代与后现代层出不穷的形式、主题和内容参差交汇的今天,艺术的定义亦在不断拓延。想要对其正确解读,则必须以兼容并蓄与前瞻的态度来面对。法国殿堂级音乐大师乔治•比才的惊世杰作《卡门》问世之初,当时法国国人也曾经对此深感困惑,但此剧却受到了国外音乐家的赞扬,并预言“10年之后,将成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一部歌剧”。事实上仅过了5年,此剧在巴黎再度上演之后,便获得了极大成功。也许此例未必很恰当,但可说明一点:艺术的前卫性是毋庸置疑的。而对于谭盾来说,至少他一直在走一条自己认定的道路。他不断说“艺术家需要1+1=1”,那么他还会继续创作出更多部融汇了多种要素的作品,在《水乐》与《纸乐》之后,他依然会继续创制他的“马可•波罗”,创制这个与他一样混合着中国与西方韵味的旅行者。即便《纽约时报》也曾质问:“这个中国人一定要让我们把啤酒与葡萄酒混在一起喝吗?”但在《水乐》与《纸乐》显然不是他想象力的止境。

那么下一次,谭盾的音乐理念和内容会以怎样令人眩目的搭配出现?我们谁都难以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