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的美 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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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寨的美,是惊艳的美,如青春少女出水光鲜动人,如朝霞出海彩映长空。其实比喻是没有用的,因为记忆里的心动只有那么一次,没有第二个场景让它重复。

九寨的美,是懒散的美。任何粉饰都是多余的,四季皆有秀色,终身无需修妆。

初春秀丽静谧,是一种开始的美,安静的,没有言语。那诉说,却像是在空气中无声地传递,讲着嫩绿新发的故事,讲着清水渗出的天音。春天的水是少了一些,大都不及海子的一半,仿佛是迫不及待地穿上了春装,露出了肩胛。雪白的池岸,更显出碧玉中的翠绿,纯粹的色彩,仿佛是说,那所有浓艳的开始或者是深藏的底色,其实只是简单纯洁的绿,发于一片新叶的嫩绿。是坚贞吗?抑或是世俗?各人自知。

水是九寨的灵魂,这灵魂在夏季最为张狂。仿佛全世界的翡翠玉石都化成了水,或流淌在千沟万壑,或飞悬在高高低低的瀑布的折褶,或妩媚地藏匿在丛林深处发出幽暗的蓝光。即使是站在最安静的镜海面前,即便是面对最雍容华贵的长海,水也一样像妖魔精灵闪耀着摄人魂魄的力量。五彩池更不能去了,从海拔3000米的地方下行百余步,在茂密的树林中寻找传说中最美的那个池子,不期遇见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蓝,至此才明白绿的深处是蓝,它还闪烁着幽暗的光,仿佛是告诉你:绿的心,是蓝。火花海却是不用寻找的,它是太阳最无可奈何的调皮的孩子,即使是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也会让它抓住,像归巢的狐狸在水面闪过,而它大尾巴里翻出的红光跳起,让夜晚永失宁静。

秋天的九寨,是满世界的彩色。天是蓝的,是一片无边的草原春色铺挂满天。云是白的,一朵朵,一团团,有时似棉花轻揉,徒留些雪白的丝线,有时像群羊游移,幻化出牛马的身形。这些蓝都映在水底,却又都迷失在水里。云仿佛还能找到一些踪影,在瀑布翻出的雪白的浪花里,在河流跃出的水簇里,白还是那样白,只是多了些无穷无尽的亮色。大大小小数百个池子的水,都容不得那些蓝?我来到孔雀海上面,悬崖上开出的公路,叫老虎嘴的地方,回望,我突然明白了这个海子的名字:孔雀。它形似孔雀开屏,而色彩的艳丽却是世间的孔雀无法比拟。说是五彩缤纷,又实在分不出确切的什么地方是什么色泽;说是色彩斑斓,它又艳得那么绝美无邪。这是用所有的心思写出的美,水只是宝石,是美的形,美的道具,天在里面,山在里面,树在里面,秋天的生命都在里面。我不敢看,我无法写,那满山的红、黄、金,是热情?是盛装?是心意?是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感动。如果你仔细盯着一棵绚丽无比的树,你会哭,它把所有的美丽都给你了,你能给它什么?如果世界能变小,就应该变成九寨这个样子,目力所及,皆为美丽。如果时光能压缩,就应该凝化成九寨的一秋,挂在每一个心灵的窗口,幸福无比!

冬天的九寨,孤寂无尽。美还是美,满山披雪,满树挂白。水没有失尽颜色,只是被薄冰覆盖,鱼在冰下懒懒地游动。瀑布还是那样雄壮,只是没有了声音,静止在静止前的最后一个姿态。仿佛回到了数千年前,无人识得的时候,秋天的繁华,了无踪影。老则老矣,为什么还留着前季的水在冰凉的池子里冷艳;死则死矣,为什么还冒出泉水淙淙的声音,细数着枯叶消失的脚步。四季的车轮,辗碎繁华美景,却带不走满腹心事。九寨的冬天应该是献给那样一些人,过了青春的人,心怀失意的人,和九寨一样,我们失去了一片秋叶。

九寨的美,是外表的美。任何说明都是多余的,是眼睛都能看得出,是人心都会感受得到。

九寨的美,是奢靡的,也是空乏的。美无处不在,所有的“美”都成了背景,反倒显得空洞了。拍照不需要取景,对着四处随意拍摄,都是一幅美图。聚焦已经没有意义,眼睛也没有了意义,心思好像也已经停滞。美穿透了一切,也击碎了心思,在美的熔炉里,自我早已丢失得无影无踪。

九寨的美,是世俗的,人皆可识。没有何处,没见何物,把自己的美如此纤发毕现,毫不保留地展示。江山岁月、眼里心中,所有深藏的美都一展无余。但是任目光掠取这美,让深爱她的人有一些揪心。极盛的繁华都是不能持久的,何况这浸透于心的美。熙熙攘攘,如天上星星一样多的看客,每个人都是空空的来,盛着满满一心的美走。难道这美取之不竭?有时候,恨不得有一些私心,把这美收挂起来,让人只可远观,不可近触。有时候,又有一些骄傲,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来一睹绝色。如果所有的心都爱上九寨,九寨的美或许就永存了?!

很多年了,我再也不需要去九寨沟了,她的美已经深深地留在我脑海里,我以为早已过了为她激动的年龄,能够平静地把她放于心里。可是这天凌晨五点,我还是无法再眠,早早起来写下这篇文章。想念九寨的美,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她留文。因为我知道那是折磨人的,那样的美,放在心里,深夜或是凌晨,哪怕是在喧嚣的城市,只要稍稍安静一点,她就会冒出来,一点点,却痒在整个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