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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无悔,卖店救人俺没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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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斩后奏:恩爱夫妻“反目成仇”

2008年5月7日夜里12点左右,当在酒店忙完了一天的胡水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租居的房屋时,发现丈夫马朝军已经早她一步回家了,这在往常是很少有的。他们现在河南省漯河市经营着两家火锅店,胡水萍负责郾城区的店,而马朝军主要是打理沙北店,两店相距有十来里地。因为沙北店离“家”远,规模也比郾城店大,所以马朝军一般都比她要回来得晚。马朝军见妻子回来,赶紧给妻子倒了杯茶递了过来。

胡水萍满怀狐疑地看着马朝军:“朝军,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怪怪的?”见妻子相问,马朝军的脸色微红,低低地对妻子说:“水萍,我们酒店的事今天登报了。”胡水萍将信将疑地接过报纸,打开一看,脑袋一下子就蒙了。原来,丈夫背着她在报纸的醒目位置刊登了一则《生命无价,卖店救人》的广告:

“本店优秀员工段军伟不幸身患白血病,因家境贫寒无钱医治,虽经多方援助,仍杯水车薪,近50万元的手术费依然没有着落。马记火锅店及香锅里辣火锅店老板马朝军决定:以50万元的价钱整体转让两个火锅店,转让所得款项将在市公证处的监督下用于段军伟的治疗,更希望社会各界向段军伟伸出援助之手……”

今年26岁的段军伟是漯河市郾城区的一位农民,2007年9月应聘到他们的马记香锅里辣火锅店做了一名厨师。2008年春节过后,平时身体状况很好的段军伟,一直精神恍惚。2008年3月中旬,段军伟在父亲段克勤的陪伴下住进了漯河市郾城区人民医院,医生初步诊断后建议他到大医院复查。3月25日,段军伟转院到河南省人民医院,被确诊为急非性m2a型白血病。这种病要想彻底治愈,就得做骨髓移植手术,而治疗费用需四五十万元人民币。

段军伟结婚不到两年,孩子不满周岁,父母种地为生,家中还有一位88岁的老奶奶,家庭条件非常不好。对于这样一个家庭来说,莫说是四五十万元人民币的治疗费,就是四五万元人民币也不一般。段克勤领着段军伟悄悄地回到了漯河。后来,家人把段军伟送进漯河市中医院进行保守治疗。不几天时间,就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段克勤只好变卖家里的东西。

那些天,马朝军几乎每天都往医院跑一次,看到深陷绝望之中的段军伟,便拉起他的手说:“军伟,你还年轻,千万别灰心,要好好养病,钱的事我们会尽量帮你的。”为了给段军伟筹措医疗费用,马朝军想尽了办法。回家后,他和妻子商量从营业收入中拿出了2000元钱送到了医院;后来,马朝军又发动全店员工为段军伟捐款,全店员工踊跃捐款2000多元。另外,他还带领沙北店的几十名员工,到街头为军伟募捐,但这些都是杯水车薪。

但是,胡水萍做梦也没想到,丈夫会背着她做出“卖店救人”的荒唐事,那可是他们的十年心血啊!这回胡水萍可是真的生气了:“我不反对你帮军伟,只要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哪次说过不字了?这饭店是我们经过十年打拼才挣来的,你说卖就卖了,你就没考虑过我和孩子的感受吗?你把饭店卖了后,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这些你都想过了吗?”

马朝军这时也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小声辩驳道:“我这不是回来和你商量了吗?”

胡水萍一听这话就更来气了:“你广告都打出来了,你这是来和我商量吗?明明是先斩后奏嘛。我告诉你马朝军,要想卖店,没有我的同意绝对不行。”

说完,胡水萍丢下发呆的马朝军摔门出去。虽然她能理解丈夫救人迫切的心情,但她却不能原谅丈夫不思后果的冲动。当晚,她就住进了女员工宿舍。

两情相悦:那一场并不浪漫的“姐弟恋”

1975年3月,胡水萍出生于河南省漯河市郾城区的一户农民家庭,14岁那年父亲便因病去世,从此她便和母亲相依为命。1994年高考失利后,胡水萍便休学回家了。1997年1月15日,胡水萍成了漯河市绿色庄园蔬菜量贩的一名营业员,虽然每月只有300多块钱的工资,但她却觉得人生的春天终于开始了。也正是这份营业员的工作,又让她收获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爱情。

胡水萍一上班就发现,蔬菜量贩正对着漯河市建设银行的后门,每当下班的时候,对面建行的球场上都会有一帮生龙活虎的小伙子打篮球。每次打完球,总会有一个皮肤白皙的小伙子来她店里买菜,每次买的东西并不多,无非是两个西红柿、几个青椒,偶尔也要两个鸡蛋和面条。小伙子不爱说话,和人一说话脸就涨得通红。有一次,小伙子又来买菜,他挑了两个西红柿和几个青椒,丢给她五块钱就走了,等她要找给小伙子钱时,却发现小伙子已经低头匆匆地跑过了街。胡水萍站在门口想叫住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小伙子叫什么。后来她才打听到小伙子叫马朝军,是河南南阳人,并且他们还是同年出生的,只是要比她小几个月。不知不觉中,她对这个弟弟就多了一份关切。

马朝军父亲的腰椎年轻时就有毛病,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便在南阳的一些建筑工地上去找些绿化、浇花之类的轻活,家里的农活只有靠体质也并不健壮的母亲一人操持。14岁那年,为了供养弟弟和妹妹上学,身为长子、初中还没毕业的马朝军就退学回家了。1993年12月,马朝军参军入伍,成为一名光荣的边防战士。因为早早就经受了生活的磨炼,到部队后,马朝军依靠艰苦的训练和过硬的军事素质,很快便赢得了战友们的尊重与首长的喜爱,第二年就入了党,当上了班长。1995年,他被军分区授予了“昆仑卫士”的光荣称号。1996年,马朝军成为排长,这可是全团唯一的一个指标。部队首长看他是棵好苗子,这是有意让他再挑重担。生活已悄悄为他敞开了一扇绚丽的窗。

可是,就在此时,家里却出了事。正值麦收时节,为了和天气抢时间,独自一人在家的母亲,花钱雇了台脱粒机来打小麦,由于过度劳累,疲惫不堪的母亲在操作时,不小心手指被绞进了机器……远在南阳打工的父亲听到这一消息后,连夜骑车往家赶,结果因为天黑路烂,连人带车摔进了路边的深沟里,造成右腿粉碎性骨折……因为无钱及时医治,父母都落下了残疾,这也成为他心里永远的痛。

弟弟妹妹还小,家里一下子又多出了两个病人,马朝军的心一下就乱了,这个家离不了他。1996年12月,正是老兵退伍的时间,首长希望他能继续留在部队,他也是真心喜欢绿色的军营,可是他更放心不下家里两位病残的双亲。经过深思熟虑的马朝军,毅然选择了复员回家。

复员后,正赶上漯河市建设银行在全省选招一批优秀的退伍军人组建押运中心,幸运之神又一次光顾了马朝军,他被漯河市建设银行聘任为押运员。因为他是回民,单位食堂里的饭他吃不大习惯,所以常常去对面的蔬菜量贩买菜,自己回宿舍做着吃。每月600元的工资,他得省着花,因为他每月还要给父母寄回生活费。每次去买菜,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地打量他,也许是心理因素在作怪吧,每次他感觉那个叫胡水萍的女孩儿给自己菜的分量总会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点。所以那一天他才特意花了五块钱买了那一点点菜,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当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直到有一天,马朝军再次去店里买菜,那个叫胡水萍的女孩儿终于开口了:“小马,听人说你菜做得不错,我今天凑上几个鸡蛋,去你们那搭伙吧?”直到此时,他们心中才豁然开朗,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情。

于是,他们开始了一场并不浪漫的“姐弟恋”。他们虽然不富有,但他们有两颗相悦的心。朝军的老家产玉,那些小小的饰物在当地几毛钱就可以批到,所以朝军利用回镇平老家的机会,特地批发了许多小玉件饰品带回漯河,他精心挑选了一组送给胡水萍。剩下的,两个人就利用下班时间到夜市上去摆摊出售。星星是穷人的钻石,当两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坐在马路边,仰望着夜空中时明时暗的星星时,他们心中的未来也充满了宝石的颜色。

“穷老板”的慈善心:卖店救人俺没作秀

1998年的国庆节,一对相亲相爱的恋人终于携手走上了婚姻的红地毯。当时,胡水萍辞了蔬菜量贩的工作,马朝军特地请了婚假,将新娘子领回了镇平老家。正当他们沉浸在新婚蜜月的幸福之中时,一个电话又将他们推入了冰窖。

漯河市建设银行正面临着一场新的体制改革,刚刚成立不久的押运中心宣布解散,所有的押运员都被辞聘。胡水萍刚刚辞职,马朝军又失业了,星星虽然依旧是穷人的钻石,但仰望星空的浪漫并不能代替婚姻的无奈与真实。

这一切虽然来得太突然,但生活还得继续,他们匆匆地结束了老家的蜜月之行,赶回漯河,在郾城区租了房,便从建行的单身宿舍搬了出来。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为了生计,马朝军打算去学门手艺。经过考察,他选报了一家摩托车修理培训班,交完学费后,老板却卷款跑了。后来,他找到一家火锅店去帮厨,由于他为人忠厚,又勤快能干,深得大厨的喜爱。马朝军说那位四川大厨是他生命中的贵人,大厨每晚秘密炒制火锅底料时,总是让朝军留下给他打下手,还毫不保留地将其中的秘密告诉他,希望他能掌握这门技术,早日开起自己的饭店。聪明好学的马朝军只用了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就能独立操作了。

他和妻子东拼西凑了4000块钱,在市内的夜市大排档租了个位置,从此开始了他们白手起家的创业生涯。由于他们做的菜味道醇正,吸引了不少回头客,生意也越来越红火,一年下来,也小有积蓄。他们又在郾城区租了几间门面房,开了一家正规的火锅店――“马记火锅”。店面虽然不是太大,装修也不是太精细,但由于他们的火锅量足味美,生意做得一天比一天红火,到2007年,他们手里已经有了40多万元的流动资金。

手里有了钱,他们就想着让饭店有进一步的发展,他们想再开家连锁店。经过仔细考察,他们最终选定在漯河市沙北区的崂山路上再开设一家新店。2007年5月,装修一新的“马记香锅里辣”火锅店开业迎宾了。新店开业了,他们手里已经没有余钱了,是一对名副其实的“穷老板”。 至今为止他们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全家人仍租住在一套民房里,而他们的代步工具也仅仅是一辆电动三轮车。

夫妻俩十年来携手打拼的点点滴滴始终在胡水萍的脑海中徘徊,所以,她想了一个多星期还是没想明白丈夫的惊人举动。直到5月10日那天,丈夫满怀歉意地来到郾城店,当着那么多员工的面向她道歉后,她才慢慢理解了丈夫。

“水萍,都怪我一时冲动,事先没和你商量就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决定,卖店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大不了这个店我不卖了,为了你,我就做一回不兑现承诺的骗子!”说完,马朝军要带胡水萍去一个地方看看,胡水萍没有反对,跟着丈夫就出发了。结果丈夫把她带进了段军伟的病房。

眼前的情景让她鼻子一酸。军伟住院后她第一次来看他,军伟在沙北店时她见过几次,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此时,年仅26岁的段军伟却乱发疯长、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军伟那年轻的妻子守在他的床边默默抹泪;军伟那不满周岁的女儿正伏在他的床头,用小手抚摸着他苍白的脸……

回家的路上,马朝军又开始开导她:“水萍啊,钱是个好东西,可人命更珍贵啊,钱花了还可以再挣,人要是没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她知道,她中了丈夫以退为进的圈套,可此时,她心中的怒气再也升腾不起来了,眼前闪现的只有那一家三口或无助或绝望或天真无邪的眼神。从此,郾城店的员工在业余时间也在胡水萍的带领下走上了募捐的街头。

2008年7月13日一大早,马朝军又拉着妻子往医院去,说是有人给提供了一个专治白血病的偏方,得赶紧给军伟送去。等他们到医院一看,军伟却失踪了。就在7月12日晚9时,段军伟悄悄留下一封遗书,背着妻女离开了医院,不知去向。

见到他们俩过来,守在病房里苦苦等待丈夫回来的军伟的妻子早已哭成了泪人,她把军伟的遗书递给了胡水萍,军伟在遗书中写道:

“我不想再这样自私地活下去,我真的不忍心再看到我的家人为我一筹莫展、焦虑不安的样子;再也不忍心我的同事为我劳累,无论刮风下雨,下了班都到大街上为我求助募捐;再也不忍心我的老板天天到处为我劳累奔波,把自己苦心经营十年的饭店卖掉,为我倾家荡产……”

马朝军和胡水萍一看就急了,赶紧租车直奔军伟的老家。等到了军伟的老家,呈现在胡水萍面前的只是一座家徒四壁的空房子,段家为了给军伟治病,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听说马朝军夫妇来了,军伟的母亲和婶婶们都跑了过来,拉着胡水萍的手一遍遍地说着感激话,就差要给他们跪下,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那一刻,胡水萍的内心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愧疚,她并没能为军伟做出什么更多的付出和牺牲,可他的家人却对他们寄予了如此厚望。

回家后,胡水萍的内心一直不能平静。此时,她真正地理解了丈夫此前所做的一切。

段军伟出走后,院方也在积极寻找。

一天过去了,没有军伟的消息。

两天过去了,仍没有军伟的消息。

直到7月15日上午,段军伟到当地中心血站偷偷询问捐献器官的相关要求时才被人发现,医院得到消息后当即派救护车前往将他拉回医院。

得到消息的马朝军和胡水萍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往医院。站在军伟的病床前,胡水萍语含责怪地对军伟说:“大家都在为了你的救治四处奔走,你却这样一走了之,你对得起谁啊。钱的事你放心好了,有我和你朝军哥帮你想办法,只要能凑齐你的治疗费,我们那两家饭店就是以再低的价格转让我们也在所不惜,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不要再做糊涂事了!”

一旁的马朝军悄悄地拉起妻子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知道,妻子终有一天会和他站到一起,为拯救一个生命而共同战斗的。

?眼记者手记?演结束采访时,马朝军告诉记者,他卖店救人是真心的,他不会理会社会上的那些冷嘲热讽,他在漯河经营饭店已经近10年了,有一定的知名度,生意也不错,没有必要进行炒作。即使饭店没有了,他们还有积累了10年的管理经验、有自己研制的火锅配方技术,他们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再过10年,他们仍能挣回这样一份家业的。可是直到如今,打电话询问的人多,真正想接手饭店的人却没有出现。最后,马朝军还告诉记者,为了尽快筹措到救命钱,两个饭店既可以整体转让,也可以单独出卖。在卖掉饭店筹措到足够的治疗费以前,他们会一直组织员工上街为段军伟募捐,这样做的效果虽然不太好,但最起码可以减轻一些段军伟家人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