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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比离开更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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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是一场华丽的表演。爱情,不过是中间的一小部分。谁认真,谁就成了配角。

1

那时候似乎是春天。

北方的城市一到下午,总是莫名地起黄沙。铺天盖地,漫天肆虐。马路两旁的行道树,被剧烈的风吹得东倒西歪,似无根浮萍。

陆灵朗抱怨,这是什么鬼地方,像是西游记里遇到妖怪的场面。

河童笑笑,用手揽住她的脸,藏在自己怀里,宠腻地说,你就是小妖怪,我的小狐狸精。

河童爱陆灵朗爱得近乎疯狂,抛家舍业,只为和她守在一处。只可惜,动情的只有他,灵朗仍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

他无数次说,灵朗,我离婚,好不好?

灵朗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好,我不要你一心一意地对我。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女人?河童以前没遇到过,将来也不会再遇到。所以,遇到了,只能沦陷。

还是男人的自尊与虚荣心作祟,得不到,便是最好。永远得不到,便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用尽手段也要让她对自己心悦诚服。这是征服欲,最强烈最激荡人心。

河童便输在这欲罢不能的征服欲望里。灵朗对他来说,不是望而生畏的陡峭悬崖。如果是悬崖,仰望一下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能看得到的明媚山色,离山顶只有一步之遥,让人心痒难耐。

有人对河童说,陆灵朗不过是个俗气的女人,不值得认真。

河童说,一颗心都放在她身上了,还有什么不值得?

2

河童带着灵朗出差。一路北上,沿途看到青山绿水的江南景致,就怎么也爱不上这座光秃秃的黄土城。

灵朗躲在酒店里,望着落地窗外黄色的天,觉得末世来临。

如果,真的是末世,她和他守在一起,会不会后悔?

她极少思考。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思考有什么用呢?

陆灵朗想起小时候,爸爸瘫在床上,妈妈却跟别人跑了。她还来不及擦干眼泪,就要做饭洗衣。

夜晚的时候,蜷在薄凉的被子里,觉得从头发、指甲、汗毛里都透出浓重的油烟味。那时候,她便发誓,长大后再也不进厨房,再也不做饭洗衣抹地板。

她那时候顾不得思考誓言如何实现。生活太艰辛,忙得只知道生存。

高考的时候,父亲去世。临死也没从贫困的阴影里逃脱,倒是陆灵朗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考到外地。大学生活很充实。她学英语、学跳舞,学交际,学八面玲珑与风情万种。她从小在现实的家庭长大,学会的都是最现实的手段。

她是在一个商务酒会上认识了河童。河童是那次宴会上的主角,主办方翘首以盼他能在合同上签字。

做公关的陆灵朗递给他一杯酒。就是这一杯浅浅的红葡萄,让他沉醉下去。

他对灵朗说,你真让我心动。

灵朗花朵般的脸庞微微仰起。她巧笑嫣然,我对河童先生也是呢。

3

河童带灵朗去吃当地有名的莱式。优雅的包厢内,二人碰杯。

灵朗的脸有些绯红,眼神逐渐迷离。她亦知道河童喜欢这样微醺的她,看起来更加妩媚。她伸手将发髻上的簪子抽出来,一道褐色的瀑布,立刻倾泻下来。

到底是春天了,满室的和煦春色。

她斜睨着说,童,我美吗?

河童慎重地点点头,身体凑上来,取出一枚戒指要圈住她的手指。她慵懒地倚在他的怀里。像孩子似地将手藏在身后。

“你爱我吗?”灵朗问。

“当然。”

“那你爱她吗?”

“以前爱过,现在……呵呵,不爱了。”

灵朗的眼睛在包厢内昏黄灯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她缓缓地开口,“那么,就这样吧。从爱到不爱,比离开残忍呢。”

陆灵朗想起河童的妻子,钱包里那个叫沈朦朦的女人。四十五岁的老女人了,青春美貌激情,统统失去,却仍妄想河童能每天清晨给她一个甜蜜的吻。

女人不聪明不要紧,万万不能满脑子童话色彩,总以为幸福的殿堂稳如磐石,童话里的王子公主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用河童的话来说,抚摸过灵朗后,再抚摸比自己大十多岁的老女人,实在是令人作呕。

4

河童与妻子也曾有过一段惊世骇俗的恋情。

美院高材生爱上授业恩师,将她美丽的胴体画得曼妙绝伦。毕业作品张贴在礼堂里,引得无数人驻足观望,然后有无数口水猜测二人到底发展到哪一步。

少年河童举一枝玫瑰,在展览馆中央跪下,声音朗朗说,老师,我爱你。

河童描述时眼睛里波光潋滟。美好的回忆历历在目,只是,感情不在了。

灵朗想,那时候的沈朦朦,真的是为爱情放弃了一切而选择了河童吗?还是,以为迈出那一步,便能将自己的梦握进手里,自己被自己的魄力而征服?

她看过很多人,以为自己很爱,却不过是用想像出来的爱情陶醉了自己。套用一句电影台词:我是个演员……

可是,谁又不是演员呢?风中,她恍惚地笑着。生活就是一场华丽的表演,爱情,不过是中间的一小部分。谁认真,谁就成了配角。

5

这一次,大概要在北方停留一个月之久。河童的生意扩展到这边,建厂选址考察市场,整日马不停蹄。

灵朗空了下来。长长的白日消耗在床上和电视机里,几乎不出门。食物都是服务生送过来,吃完的碟子碗筷,再唤服务生端走。

穿一件丝织睡裙,百无聊赖地打电话。

都是长途。灵朗不怕话费高,只想找个能陪她说话的人。可是,正常的人白天通常都在上班开会,哪有时间慰藉她的寂寞。

卫生间的水龙头滴水,滴答滴答声让灵朗心烦意乱。抓起床头的电话接到客服,啪啦地叫嚣了一通。也是无聊极了。

可是对方却温和地宽慰她烦躁的心情,很有耐心。灵朗渐渐平和下来。

就这样,两个人居然聊了一个多小时。从酒店的服务设施,谈到彼此的个人喜好。她知道他的服务号:13。

13。多么诡异的数字。西方人视它为不详,可是灵朗的幸运数字却偏偏是13。

6

河童半夜回来,身上有陌生的香,脖颈处有吻痕,像一枚蔫败的花。

灵朗站在浴室门口笑,是个激烈的女人呢。

河童的声音从水下传来,断断续续不真实。嗯。和你一样,也是个妖精。

陆灵朗抱着胳膊,款摆着腰肢走回房间。电视机哗啦哗啦地响着,未开灯的房间明明灭灭。平躺着,听着外面的风呼啸,心里如湖面一样平静。

为什么不吃醋呢?河童曾握着她小小的肩膀声嘶力竭地吼。

不够爱吧。还是,根本就没有爱过……所以,你的一切和我无关。

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仅仅是为了钱吗?那么,和我结婚,一切都是你的,为什么要拒绝?

灵朗摇了摇头。深爱过,然后不爱,比离开更残忍。她不计名份,不计得失,也不希罕他的爱情。她需要什么?

她自然有需要的。那样艰苦环境下生活的孩

子,比任何人都懂得争取。

陆灵朗像是个谜,猜来猜去让人精疲力竭。

有一天晚上,灵朗忽然惊叫起来。那时,他正经历了一场梦魇。他醒过来,满头大汗。黑暗里灵朗始终平静。她裸着上身坐着,神情漠然,童,你刚才几乎要掐死我。

河童就忽然流下眼泪。

自那以后,河童开始有别的女人。除了她,除了沈朦朦,还有其他女人。

他也不瞒着她,反正她也不在乎。有时候,甚至还蜷在他的怀里,听他讲那些旖旎的细节,然后呵呵地笑,嘱咐下次要如何如何。

再没有比他们更奇怪的情侣了,即使是最亲密的时刻,也像是要随时失去。

7

酒会是几天前就安排好的。

可是下午,灵朗突然打来电话,说不舒服不能陪他出席。河童关切地嘱咐她要吃药,便挂了电话。

车子行驶到一半,十字路口忽然冲出一辆库托。河童急打方向盘,避开了肇事的摩托,却冲上了安全岛。幸好没大碍,只是额头撞伤,手腕轻微骨裂。

真倒霉。河童从医院出来就忍不住抱怨,一瞟眼,看到墙上电子表显示的是,4月13号。

河童给灵朗打电话,关机。她这会一定吃了药在睡。他放弃打到房间的念头,转弯去买了清粥带回去。

穿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乘电梯。昏黄的客房走廊散发出淡淡的灰尘的味道。他拿房卡,却没能打开门。

门反锁了。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绅士地摁门铃。没有回应,便叫来服务生。

“里面的陆小姐出去了吗?”

“抱歉,没有注意。”

河童开始着急,他想到的是洒满一地的白色药片或者从浴缸里流出的血。他用身体撞门,声嘶力竭地叫灵朗的名字。

忽然,铜把手扭动,门打开了。灵朗安然无恙,淡薄的脸上似喝了酒的绯红,头发乱蓬蓬。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你走吧。”灵朗回头对那个男人说,口气镇定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男人从她身边匆匆逃离,经过河童的时候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

灵朗微笑拍他的肩膀,说,再见。手心里,赫然握着印有13的号码牌。

8

临时改变了行程。河童订了第二天的飞机票。

灵朗晕机,每次旅行都是坐火车。可是这一次她什么也没说,更没有拒绝,乖顺地坐在河童身边。

飞机起飞的时候,她脸色发白,嘴里咀嚼口香糖的速度变快。河童握住她的手指,感觉到她的冰凉。

她吐了。头埋在呕吐袋里使劲地呕,几乎连肠子也要一起呕出来。好半天她才缓过来,在周围人嫌弃的目光里翻出一张面膜,轻轻地盖在脸上。

空姐推着餐车走过来问,先生小姐需要什么吗?

她忽然尖利地开口,你以为你能给我什么?

周围人都看过来。

河童沉默片刻,艰难地说,灵朗,我们结婚吧。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灵朗忽然涌出泪水,手指在河童的手掌里痉挛,河童开始安抚她。他自言自语,相信我,你要的,我都能给你。

灵朗说,你知道我要什么吗?

河童说,你告诉我。

灵朗扯下面膜,眼睛转向河童,带我去见沈朦朦。

9

原以为四十五岁的沈朦朦应该已经是残花一枝,可坐在玻璃窗前悠闲地喝着咖啡的女人,顶多看上去像是三十多的妇人。灵朗不得不赞叹她真是会保养。

她走过去,安静地拉开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她说,这么多年,你仍旧没有变,还是喜欢自己胜于一切的人。

看见她的眼睛里闪过讶异的光,灵朗笑了,我以为我能伤害你。结果,我错了。

沈朦朦微微露出笑容,陆小姐,难道你不觉得我伤痕累累?

是吗?陆灵朗莞尔,那真是抱歉。我可没看到你有一点过得不好。我还后悔为什么没能让你的结了疤的伤口再流出鲜红的血

沈朦朦的脸色微变。她说,我知道河童喜欢你,也知道他想和我离婚。可是,你以为第三者有好下场?据我所知,他除了你和我,身边还有别的女人。你以为你打赢我就是够了吗?

可是,我只想打赢你!陆灵朗的手指泛出白色的光。她以为她早已经能若无其事地面对她,这么多年的憎恨与怨,都可以笑泯灭。可是,不行。看到她居然这么忧雅地活着,她竟然如此愤怒。

沈朦朦开始不安。眼前的女孩眼睛里有仇视与厌恶,这绝对不是情敌之间的对峙。她的心猛烈地紧了一下。她说,你是谁?

陆灵朗笑起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也有13年了吧。那时候,我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女孩子。可是现在,你瞧瞧,我已经长得多么漂亮。地停下来抿了一口茶,然后说,我还记得你年轻的样子,妈妈……

10

沈朦艨是在陆灵朗11岁的时候抛下她和她的爸爸的。那时候的灵朗,像个没发育的豆芽。她曾哭着拖住妈妈的裙角,哀求她不要舍弃他们。她记得,沈朦朦当时说了一句话:不爱,比离开更残忍。

沈朦朦爱的只有自己。她喜欢打扮,喜欢漂亮衣服,喜欢油画和钢琴,喜欢坐在落地窗前唱咖啡。她认识灵朗的爸爸时,只看上了他那辆白色的车,却没想到有一天,这辆车带走了她丈夫的腿。她不喜欢小孩,怀灵朗的时候因为严重哮喘而只能生下来。医生把灵朗抱给她看,她立刻厌恶地把头扭向一边。

灵朗从小就知道,不爱是多么残忍。

她看着妈妈决绝的背影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明白这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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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朗知道她被吓坏了,她一向矜贵的笑容分崩离析,她呼吸急促瞳孔开始放大,她的双手颤抖得很厉害。她碰翻咖啡杯,褐色的水渍立刻染污她白色的裙。

她手指僵硬,打不开手提袋。她哀求地望着灵朗,痛苦地呢喃。

陆灵朗接过皮包翻出那瓶救命的药丸。

她微笑,正如她当年那样遗憾的笑,妈妈,不爱,比离开更残忍

陆灵朗起身,毫无眷恋地离开。

旋转玻璃门外,晴朗的天忽然变暗。是什么时候,北方的黄沙在这里也漫天肆虐?有沙进入眼睛,泪水喷涌而出。泪水能够洗涤染污眼眸,什么能洗涤无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