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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主黄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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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黄修志,是在同里古镇一个门脸儿很小的酒家。一个包间,两桌子酒席,还有一大帮年轻朋友。他看上去50多岁,喝得已经有些微醺,很放肆地大声开着玩笑,同每一个新朋友“称兄道弟”。

看到一位朋友没有碗筷,他从邻桌上拿起一套,在递出去的瞬间,像掷铅球般猛地向前一送然后再收回来,把人吓了一大跳。他却像个刚搞了恶作剧的孩子般,哈哈大笑起来。

朋友们都喜欢喊他Jeffrey,这样称呼起来就没有了年龄的隔阂。事实上,有熟悉他的朋友悄悄说,Jeffrey已经70多岁了,是个标准的“爷爷辈”老顽童。

老顽童Jeffrey是一个超级洒脱的性情中人,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美的热爱,包括美酒、美食、美女、美景,甚至还有美宅。

10多年前,一次偶然的上海之行,让他对老建筑萌生了浓厚的兴趣。从2000年底买下苏州一套乾隆十六年的老屋开始,他的古宅收藏一发而不可收,到如今收藏的老房子有近700座,其中品相完整、较有修复价值的有170多座,包括杜月笙的老宅、老静安寺的大雄宝殿、海宁徐志摩的故居等等。这些老旧的美宅被他买下后,一砖一瓦、一梁一柱全都拆下,编上号码。石材、饰件被分门别类地摆放,落地的合页门、整根的红木雕花大梁,每一件都标有顺序,整齐地躺在仓库里,等待新生。

几年前,他在苏州同里古镇买了50亩地,将一些收藏的老宅重新还原,建成私人园林“醉枫园”。平日里园子并不对外开放,只是好朋友来了Jeffrey才会带他们参观,并不厌其烦地讲述每一座老宅子背后的故事。

很多人都关心Jeffrey收藏古宅需要多少钱,这些钱都是怎么来的,但他往往笑笑,然后说,自己把财产分成了若干部分,其中一部分专门用来保护老建筑,而收藏这些古宅也不为传子传孙,纯粹是他喜欢中国文化之外的副产品。

Jeffrey是加拿大籍的华人,祖籍中国广东,出生于日本关西,在加拿大成长。他总说自己的普通话讲得不好,但他对中国历史的了解可能已经远远超过了很多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对于自己的过往经历,他也往往一语带过。据说,他以前做过贸易,开过夜店和餐厅,同时也是欧洲一些主要商场和超市的供货商,他在世界各地都有工厂,有上万名的工人……

Jeffrey说自己来中国之后,生命丰富了很多,尤其是收藏老房子,从寻找到拆卸再到过目每一根梁柱,都是真真切切的享受。

古宅如同老妇人,每一个皱纹里都是故事,曾经的人,曾经的家,曾经逝去的时光,在浮尘、蛛网和湿暖锈蚀的味道中,一次次定格存留。

他对自己园中的老房子如数家珍,即使是门口的石牌坊,也能说出背后的故事。他曾指着一幢房子跟朋友介绍:“这幢房子有150多年的历史了,一部《红楼梦》才写了多少年?想想在150多年的历史中,这幢房子里住过多少人,发生过多少事?以前的人结婚很早,一般也就十七八岁,所以这栋房子里至少住过七八代人,如果把他们的故事都写下来,那是几部《红楼梦》也写不完的。我喜欢在这些房子里和过去的那些人的灵魂对话,这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海宁的徐志摩祖居是他偶然中得到的。他说,海宁有两个徐志摩的故居遗址,其中一个是现在的纪念馆,那是民国时期的建筑,据说徐志摩和陆小曼新婚后在那儿住了三天。而他买下的祖居,则是徐志摩出生长大的地方。当时,那间老宅的总体结构已经受损,当地政府认为维护费用太高,决定不再保留,要在原址上建一个新式小区。听到消息的Jeffrey立即驱车前往,请来懂行的师傅组成施工队,一砖一瓦地慢慢拆,小心翼翼地运输,唯恐扔坏了一砖。所有的东西都编号入库,前后共花了4个半月。

等房子拆成框架的时候,Jeffrey会仔细观察那些老宅的建筑结构,因为每一根梁柱的摆设,都凝集了老祖宗的智慧。

他身边有很多朋友都在玩收藏,很多时候都会收到赝品,但是他收藏老房子从来不会遇到假货,因为没有人会去造一幢假的老宅等着他去收。而且老房子那么多年一直在那里,周围的居民都知道,根本不可能造假。

Jeffrey喜欢的是老房子本身的样子,而不喜欢去改变它们。他园子中重建的古宅,都是用原来的材料、保持原样,不管是破、是旧还是已经面目全非,即使是斑驳的漆面、破损的木雕,他都一一保留,用他的话说,就是“修旧如故,以传其真”。

他的一位忘年交告诉我,旁人无法理解Jeffrey对历史、对老房子的那种近乎痴迷的喜爱,但是他并不在乎,因为他已经遇到太多的不理解和刁难,有人不理解他的做法,有人质疑他的目的,有人给他设置障碍。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怕阎王怕小鬼”。但是Jeffrey并没有因此改变他的爱好,因为他太爱这些老房子了,而且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公益,做的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事。

Jeffrey喜欢一切美的东西,无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无论是美宅还是美人。他的好友说,每次去他的园子,他总会精心地为随行的美女设计好造型和表情,为她们拍出一张张他认为完美的照片,因为他认为美好的东西都应该保留下来。

我们就餐的酒家是当地人开的一家小餐馆,与别的餐馆并没什么不同,但Jeffrey就是喜欢吃那里的菜,而且每次也都会在那里招待朋友。在店里能看到很多与他有关的元素,比如他的照片、醉枫园的照片还有他的题字。餐馆二楼挂着一副他写的对联:“饮教半醉见真我,语到忘机近佛心”,这也是Jeffrey的人生格言。

他说:“其实我从来不喜欢什么‘超星级’酒店的菜,因为那些所谓的好吃都是他们自己说的,他们自己说‘我是超星级的,所以我的菜好吃’,但其实你并不喜欢吃。就像名牌一样,我从来不穿名牌,我穿衣服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就行了。就像经常有媒体采访我,他们总问我怎么连块名表都不戴,我的回答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是名牌了,再用名牌我怕会冲突,哈哈哈……”

Jeffrey因为胆固醇高,所以基本上只吃素,最多吃些鱼虾,从不吃长翅膀和长腿的动物。

吃饭时的Jeffrey和在园子中的他完全不同,喝着放了很多姜丝的黄酒,他会讲很多笑话、开很多玩笑,也许这就是“饮教半醉见真我,语到忘机近佛心”吧。

Jeffrey是个中西方融合、传统和现代结合的人,他喜欢中国历史、喜欢老房子、喜欢唱老歌,也练咏春拳。但是他的观念(当然也包括性观念)和生活方式都是那么摩登和开放。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冒险,玩跑车、玩游艇、玩飞机,还灌制了自己的唱片。

年轻时,他在欧洲做生意,曾自己驾驶飞机飞越英吉利海峡,在伦敦和巴黎之间穿梭。有一次飞机出了故障,起落架放不下来,天气又糟糕,陷入绝境。在联系英国机场紧急降落后,他冒险将飞机冲到了草坪上,滑出几百米,机场安排了三辆消防车,抢险人员劈砍飞机头,才将他从驾驶室里拉出来。

住在上海的时候,他晚上会去新天地“潇洒”,找很多女孩子,他的身边总围着一大群美女。他常常会去酒吧放歌一曲,也会为时尚杂志的舞会领舞……

不过,这么一个看似如此放纵的人,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养生经。12点前夜生活开始,两小时后回家睡觉。早上六七点在阳光中自然醒来,然后练气功,打李小龙亲自传授的咏春拳,35年从未停过。

生命虽是短暂的,却可以无限精彩。